正文  第3章 初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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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懷芝見他突然跪坐下去,被唬了一跳,趕緊彎下身子想扶他起來。
    忽然,緊閉門簾的房裏傳來隱隱的驚呼聲,像是有人大吃一驚,緊接著一陣紛雜的腳步,章懷芝伸出的手剛剛扶起雁長秋,就聽見門“哐”的一聲開了,門裏衝出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廝,他粉麵含淚,清溪還留在臉上,但紅通通的雙眼卻含著喜悅。
    “立夏,怎麼了?”張添喜上前緊張地問。
    名喚立夏的小廝神情激動:“管事,姑娘她,她活過來了!真是老天保佑。大爺讓喚大夫快進去看看。”
    “真的!?姑娘她活過來了?”春耕喜昏了頭,抓住立夏的手不住地問。
    立夏紅著臉,抽了抽自己的手,羞澀的低著頭:“嗯,醒了。快讓大夫進去看看。”
    春耕尷尬地鬆開手,忽視她母親的目光,在院子裏跪著的人堆裏拎出一個老婦人,高聲道:“我家四姑娘吉人天相,活過來了。快進去好好瞧瞧。”
    那老婦人正是昨夜留守的陳大夫,聽到說小姐活過來了,心知自己的老命得保,比聽見她第五房小侍在她五十歲時幫她生了個大胖女兒還要高興,在心裏阿彌陀佛地謝過諸天神佛,忙不迭地跟著春耕進房去。
    張添喜讓大夫幾個人先進,攔住也想跟著進去的章懷芝和雁長秋,客客氣氣但話中帶刺地說:“姑娘病房不宜有閑人進出,二位請回廂房靜候。”
    懷芝神色不愉,心想我們好歹也是祁山閣主門下的弟子,且門主師傅與老侯爺又相交多年,不看僧麵且得看佛麵,而且蘭舟受傷這件事也不全是八師弟的錯,怎麼一個管事就如此無禮稱她們為“閑雜人等”。哼,幾天把她和師弟兩個被掠在一邊不聞不問,看在蘭舟的份上也懶得和她計較,現在連想進去看一看也不許,也太不通情理。
    她思緒一定,正欲施展三寸不爛之舌與之遊說。
    “讓開!”雁長秋冷道,一副非進不可的表情。
    張添喜冷哼一聲,身形在門正中一卡,也擺出一隻蚊子也別想飛進去的姿態。
    “讓她們進來吧。”正在兩人要上演全武行時,房裏悠然傳來一道溫潤平和的聲音,那聲音停了一下,似乎思索了一下,又道:“添喜,你渾家是小妹的乳父,你回家把他接來瞧瞧小妹。小妹此番大難不死,想必也想見見他。”
    “是,嵐大姑娘。”張添喜認出是大房大小姐的聲音,恭敬地回道,側開身子離開回家去接自家夫郎。卻不知她走後,那房裏發生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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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房分內外兩室,中間以一道月亮門隔開,門上夏天綴以水晶珠簾,冬天掛以厚帛,時值五月,月亮門上掛著琉璃色水晶珠簾。
    雁章二人進得房來,隻見水晶珠簾外立著一身湖水綠衣的女子,她年約二十三、四歲,容貌並不十分出挑,但她氣質儒雅,目光從容,正是張侯爺嫡長孫女張容嵐。
    她見得二人進來,微微行了一禮,淡淡道:“這幾日家祖與家母隨今上出巡京畿,家中無主,小妹又遭不幸,父親與我也沒了主意,門下家人難免有所怠慢,請二位客人見諒。”
    章懷芝見她雖然說得客氣,但話裏藏針,顯然是個護短的主,不免也生出幾分怒氣,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得學她一樣淡淡道:“哪裏哪裏。是我等莽撞了……”
    張容嵐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完,目光一溜,繞著她身旁的雁長秋轉了一圈,眸光閃爍,道:“這位就是祁山閣主門下的八弟子雁公子麼?”
    之前門口曾匆匆見過幾麵,但心裏擔憂小妹的她並不曾真正打量過這位令小妹遭遇這場禍事的少年。此時一見,張容嵐心中一歎,難怪小妹要為他失魂落魄了。
    眼前這人,一襲白衣飄然,端的是一位貌若秋月,質比芝蘭的人物,隻是眉間冰雪重疊,神態孤傲了些。小妹自幼讓祖母與自己父親寵壞了,嬌傲任性,難怪這少年看她不上了。可是,畢竟是自家的姐妹,在家人的心中,親人都是世上最優秀的。
    張容嵐輕哼一聲,心中不以為然,此人也不過空有一副好皮囊。
    心中所思所想並未表露半分。此時,內室傳來的吵雜聲令她素眉微微一蹙,側身示意她們進內室。
    懷芝領著頭撥開簾子進去,那內室比外室還要寬大幾倍,正麵臨窗擺著一張像是特製的寬大長榻,右邊是一排書架;長榻左邊一角豎著一張六扇香樨木蝴蝶遂花屏風,屏風後麵人影綽綽,想是張府的年經內眷,屏風再左邊就是床榻,此時床前圍著幾個人。
    隻見那幾個人或立或坐著,其中坐在床旁邊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正拿著條絲手絹偷偷地拭眼淚,他身旁站著一臉怒容的張家三小姐張容舒,還有剛才出去過的立夏和兩名做小廝打扮的冬至,荷池。及另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丫環秋收。
    被人拉進來的陳大夫正緊緊皺著眉躬身站在床前反複把脈,對眼前的情況一籌莫展。
    真是怪事,之前明明情況有所好轉,但卻偏偏在一夜之間氣息全無,此刻活醒過來,傷口的愈合程度也以奇跡的速度好轉,從脈像上看也已無礙。
    可怎知這小祖宗一清醒過來就讓所有人驚慌,她竟然在胡言亂語什麼“是不是在演戲”,什麼“把我撈上來有沒有走光”,還有什麼“愚人節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們還在耍我啊”,問她可認得哪個人,她竟然說誰都不認得……
    “我不過是洗溫泉的時候睡著了,一沒殺人二沒放火,更沒有倒黴地墜樓墜崖被撞被殺,你用得著這樣玩我嗎?”不小心在泡溫泉的時候睡過去,但醒過來就被眼前的一切驚嚇到的藍舟喃喃自語,為自己心底隱隱猜測到的答案顫抖。
    雷啊,雷死她了。這麼狗血的事情也會掉到她頭上。要不是她現在渾身酸痛動彈不得,她真想向老天爺伸出她的處女中指秀。
    “舟兒,舟兒,怎麼了?!”床旁邊坐著的孟氏聽不清楚她的自言自語,瞧著她的臉越來越白,細密的汗不停地滴下來,顫抖著身子及一臉的迷茫絕望,慌得他忘了身份,怒斥:“庸醫,你又做了什麼?!”
    連受驚嚇的陳大夫一個哆嗦,軟軟地跪倒了,“老朽無能,請大老爺恕罪。”
    侯爺府的大房老爺雖然表麵和善,但能持掌這一大家業的當家人也不會平常人,更別提張府乃當朝太後娘家,此刻躺在那的又是太後從小就甚是疼愛的侄女。
    “爹,還是到宮中請旨宣太醫吧。”張容舒為孟氏順了順氣,提議道。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讓請太醫來為小妹醫治,讓這些個混帳庸醫險些害死了小妹。
    “爹,瞞不住了,太後遲早會知道的,請太醫吧。”這時進來的張容嵐也同意。
    孟氏歎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去,溫柔地為默然不語的藍舟,呃,是張蘭舟拭了拭汗。
    他當然不相信舟兒會得了失魂症,想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
    “舟兒,你放心……你的心思姨父全明白……。隻要你好起來,姨父一定會向太後請旨,全了你的念想。”說罷,拿眼輕輕掃了掃跟在大女兒身後的兩個人,無視那兩個人行的禮,又轉回了頭。
    哼,就是這個人。本想著順其自然,隨舟兒自個兒喜歡,並不想利用侯府的權勢做些什麼。可是這人,竟然讓自己從小拉扯的孩子遭此橫禍,險些不治,可惡!隻要舟兒身子大好,自己就向太後要個旨意,他嫁也罷了,如若不然,叫他嚐嚐生不如死的味道。
    雁長秋聞言後臉又白了一些,但他很快平靜下來。如果真是那樣,就當是他……。他抿了抿唇,向床前走近。
    躺著的少女憔悴不堪,頭上整理了的傷口纏著幹淨的布,整個人好像又瘦了一圈,本來就沒有女兒氣的臉龐,現在越發顯得柔弱了。
    雁長秋掐著自己的手心,抑住自己對她又湧起的厭惡。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一直討厭她。討厭她不得其法的討好,討厭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任性驕傲,討厭她那自以為深情實為騷擾的視線……
    “你怎麼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低頭道歉。
    “你的錯……什麼意思?”張蘭舟眯起眼,打量跟前這個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但背脊挺得筆直的大帥哥,這個樣子是道歉的樣子嗎?等等,道歉?什麼事情需要道歉??喔——他那麼說,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都是因為他,她才火星地穿過來嘍——
    “你這個混蛋,說,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理清前因後果的張蘭舟第一次怒了。
    “張師妹好記性!”雁長秋扯了一邊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譏諷的笑,甩開扯住他衣袖的章懷芝,冷道:“原來,意圖非禮他人的人遭人反抗落水之後,也能搖身一變成受害者。”
    什麼?!意圖非禮他人的人?她?還是遭到被非禮人的反抗才失足落水的?!
    張蘭舟瞪著他的眼珠子就快掉下來。震驚得啞口無言。
    “放肆!不知好歹的東西。荷池,掌嘴!”當家老爺孟氏怒喝。
    令出即有人竄出,是站在立夏,冬至身旁的另一個小廝,他手出如電,眨眼間幾下耳光已經扇在雁長秋的臉上,可見也是練家子。
    “啊!別打!”張蘭舟驚叫,長於二十一世紀的她,從小學的都是人人平等,當然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麵前被粗暴地體罰,盡管那個人是害她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的罪魁禍首。
    她掙紮著想伸出手攔著,突然一陣眩暈把她微弱的掙紮輾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然後全身一陣抽離之痛,朦朧間她感覺自己一直上升一直上升,到達了一定高度就停了下來,全身輕飄飄地沒有支點。
    她慢慢睜開眼,隨即再次驚呆。她……她,她居然飄了起來,精雕細刻的房梁就在她頭頂,她伸出手想去摸摸,然後她見到自己的手居然能穿過房梁而出。
    “真是見鬼了。”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低語。
    “嗤”一聲輕笑在她耳邊沒有預告地響起,道:“可不就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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