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溫雅(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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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裏一驚。老榕樹是真的在給我回應嗎?可那聲音聽起來分明像是出自一個女子之口。
    “是誰?”我輕問了一聲。難道我自始至終說的話都有另外一個人在傾聽嗎?
    周圍安靜了下來,讓我有著片刻的恍惚,或許隻是我聽錯了,根本沒有別的人在這裏。
    這時,一片黃色的裙角從老榕樹後飄了出來。在我恍惚間,一位黃裳女子悄然立於我麵前。
    “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偷聽。老榕樹遮得住一個人的身形,卻攔不住聲音。我想離開時,已經來不及了。”黃裳女子的臉因羞赧而染上了幾分紅暈。
    “我沒想過要把剛才那些話講給任何人聽的……”我不禁脫口而出,但心中卻有著幾分輕鬆,因為有一個人聽到了我憋了太久的秘密,而那個人是我所不認識的人。
    “有些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一個人的心中如果藏了太多不願告人的秘密,那留給其他人和事情的地方就會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你發現除了那些秘密,你已經一無所有……對不起,我好像說得太多了。”黃裳女子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我的心被微微觸動了,我思索著黃裳女子說的話,良久——
    “也許姑娘說得對,逃避並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這位公子,剛才是我唐突了。”黃裳女子說完,轉身要離開。沒走出幾步又停住了,扭過身來看著我說,“我想我們不會再見,所以這位公子,請恕我直言。在整件事中,最無辜的其實是你的母親。我認為你的母親有權知道真相,知道你父親留給你母親的那封信。雖然你母親的病已經好了,但是那一塊兒心病會一直跟著她直到她在人世的最後一天。你想到那時再告訴她嗎?你把自己束縛在自己為自己織的網裏太久了,該是你把網掙開的時候了,該是你為母親著想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自怨自艾裏的時候了。當你真正去麵對時,你會發現,其實麵對比逃避反而容易很多。”
    黃裳女子說完,朝我莞爾一笑,款款走出了後院。
    我呆愣在當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整個人恍恍惚惚。在這一個月中,我又去了幾次那間寺廟,我會在後院的那棵老榕樹下呆上一個時辰,心中期望老榕樹後會再次飄出黃色衣裙。然而,黃裳女子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果不是黃裳女子的話時時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有時,我甚至會懷疑那天在寺廟的後院是否真的遇見了一位黃裳女子。
    一個月後,我決定不再逃避,我決定回家麵對母親,把原本屬於母親的那封信還給母親。做出決定的當下,我的心居然已經輕鬆了一大半。也許就如黃裳女子所說,麵對反而比逃避容易。
    母親見到我回家,高興異常。我第一次在母親的臉上看到了曾經母親隻有在看溫文時才會有的欣喜與疼愛的表情。或許,母親一直都是那樣看我,隻是我到現在才發現,才感受到。我心中突然一酸,跪倒在母親的麵前,開始向她老人家懺悔我所犯下的錯誤,然後將父親留給母親的那封信小心翼翼地交給母親。
    母親驚詫地聽著我的述說,看著我拿出的信……然後,我在母親的臉上看到了釋然。
    我的心也終於隨著母親的釋然而釋然了……
    兩天以後,母親把我找來,說要跟我商量一件事。
    “我的婚姻大事?”我的聲音不覺提高了很多,直覺地抗拒著這個話題。
    “是啊!本來我病倒以前,就應該張羅你的婚事,把範家小姐給你娶進門的,畢竟那是你父親為你從小訂下的親。要不是我這身體……唉,都是我太自私了。我一直給你寫信催你回來,一是我想念你,二是覺得你這婚事也不能再拖了。開始的那些信裏,我都沒提這婚事,心想等你回來再說。可沒想到,左一封信你不回來,右一封信你不回來,結果最後這封信我一提範家小姐,你倒回來了。早知道我在第一封信裏就……”
    “母親,您是說您那最後一封信是催我回來辦婚事的?”我皺起了眉,怎麼獨獨沒有看那封信呢?
    “是啊,你沒看嗎?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你都回來了。回頭我請人挑個吉日去範家下聘,盡早把範家小姐迎娶過來才是。”母親興奮地說道。
    看著母親高興的樣子,我把到了嘴邊的拒絕之詞咽了回去。既是父親很早就為我訂下的一門親,我想母親不會容許我有反對的餘地。隻是不知為何,心底竟不斷地湧出酸酸的感覺。我不禁又羨慕起溫文來,羨慕他可以和暖心相識、相知,然後相許。而我,很快就要和一名未曾相識,更別提相知的女子共度一生了。何妨呢?隻要母親能高興!
    娶親的日子已經訂好了,聘禮也下了,母親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隻差把新娘子最後娶進門了。而我卻莫名地緊張起來,不時地說錯話,做錯事。這在別人眼中反而更像是一個準新郎。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心裏的那股抗拒與不安源自何處——那是每晚都會在我夢中出現的那片黃色衣裙。
    不管我如何緊張,如何抗拒,如何不安,娶親的那日還是到了。我昏昏沉沉地在一片笑鬧聲中把我未來的媳婦兒迎娶進了溫家,然後昏昏沉沉地被大家灌醉,然後昏昏沉沉地被大家推進了新房。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將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身體扔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也不去管身邊還坐著頭蓋沒掀開的我的新娘。迷糊了一會兒,我又醒了過來,模糊地看到新娘仍蓋著頭蓋端坐在床邊。我心中突然有絲不忍,克製著欲裂的頭痛坐起身,一邊伸手去扯新娘頭上的那塊兒紅蓋頭,一邊含糊地說:“不早了,快休息吧!我……”
    我的聲音驟然消失在我扯下那蓋頭的一瞬間。
    我望著那雙正驚訝地瞪著我的眼睛——我想此時她眼中的我想必也是同一種表情。許久——
    “是你!”
    “是你!”
    我們同時出聲。聲音中有驚,有喜。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她——我的新娘的手。
    突然,我慶幸起來,慶幸父親曾給我訂下這一門親。
    突然,我覺得,這世間冥冥中自有它的安排。而我命定的那個人已經悄然來到了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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