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祖祖輩輩行醫救人，又因酷愛瓷器，索性招募民間製瓷高手。開設磁窯，鑒賞收藏之餘，便也幹起了製瓷售瓷的行當，幾輩人積攢下來的錢財與聲勢自燃不容小覷。
    隻可惜一代不如一代，讓財富迷了心智忘了祖上的持家根本，如今更是頹勢盡顯。
    柳闊是柳家這一代子孫裏的佼佼者，隻可惜父輩戀權，始終不願將家業交於兒孫打理，若再繼續下去，不出兩年，柳家便會丟了四大家族的名頭，從而變成一般商賈直至消亡。
    說到這柳闊長的也是濃眉大眼、天圓地闊，從小酷愛醫術，為人十分仗義，自幼與那方家二公子方家城關係親近。
    這次到涇陽縣城也是因為收到了方家城的書信，說是在這裏遇到了命定的夫郎，邀請柳闊來此地遊玩，順便見見人。
    不料到了縣城天色已晚，便讓隨從訪到了這裏，沒成想這偏遠之地盡然能賞到這麼精彩的舞曲，最為意外的是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動人心魄的嗓音。
    記憶中傳聞皇庭的皇貴子就有一副天籟般的嗓子，可惜一次政變中皇貴子不知所蹤。如今竟然在這裏聽到了這般美好動聽的聲音，實在讓人激動。
    隻是兩人出來玩樂怎得帶了一包銅板，莫不是在這縣城做工的苦力？隻是一個苦力每天風吹日曬，三餐不濟的又哪裏會溫養出這麼一副好嗓音來。
    見隔壁兩人離開，柳闊急忙讓隨從將老鴇喊了過來。細細詢問下隻覺萬分惋惜，自此人海茫茫怕是沒有機會再能相遇了，也就打消了尋人的念頭。
    張笑笙一路陪笑地回道客棧，臉都笑僵了也沒能讓鳳情開口與自己講話。氣餒地進了房間直接癱倒在床，鳳情見狀轉身去浴房洗漱，一直到出了浴房，張笑笙的姿勢一點都沒變地盯著床帳發呆。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必竟落魄之前自己就不喜多言，落魄後更是一個月都說不上幾句。鳳情床前呆站了一會，又坐到了床邊開始繼續發呆。
    張笑笙轉眼望著鳳情坐得筆挺的脊背。雖然洗了澡，但身上穿著整齊，隻有身後披散著的發梢還在滴著水珠。
    張笑笙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對鳳情說不說話這麼在意。初見這人時耳聞他的遭遇心裏就泛著難受，然後就是想著法子的想要帶著這人一起掙錢。掙上錢幹嘛？等掙上錢就給這人找上一房漂亮溫柔的媳婦，一個不會嫌棄這人容貌的媳婦。
    自己呢，自己的未來在這一刻像是並不重要了。曹敏智是否願意嫁給自己，若是對方選了方家公子，那自己又該怎麼辦？小小的院落，總歸有些寂寞！
    張笑笙起身拿了一條幹布巾，回到床上開始一點點絞幹鳳情的發絲。
    “快二十歲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顧好自己。洗完澡一定要記得擦幹頭發，不然等你老了會頭痛的！”
    像是錯覺似得，鳳情的脊背竟然彎了下去，一如那天看見的樣子，被柴火壓彎的形狀。
    張笑笙將布巾扔到一旁，與對方並排靠坐在一起。
    “你這樣不行！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你這樣老是憋著會憋出病來的！”
    轉過頭入眼的是一張泛著淺黃的麵具，張笑笙抬手想要去掉，卻被鳳情有些害怕的阻止了。
    這次張笑笙並不打算妥協，“你在怕什麼？怕我會嫌棄你，還是怕把我嚇著了？嗬，我張笑笙要是在乎一張皮囊，當初就不會找你。”
    說著拉開鳳情的手，一把扯下了麵具。這是第一次零距離看著鳳情的殘顏，比在自己家看的要更加真切和仔細，有一瞬間的懼意也隻是一瞬間。
    在沐浴後變成了灰白色褶皺的額頭，沒有眉毛的眼睛裏麵閃爍著小小星辰，像是能看到整個宇宙。
    鳳情感覺心上燒著一把火，很疼。如果能消失在這裏就好了，雖然是偽裝的，可當看到張笑笙眼中一閃而過的怯意還是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