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笙想也沒想地將人喊住，啞著嗓子問道：“你…恨我？”
    “你自小聰敏！雖說性格惡劣，但勝在有一副好皮囊，即使做了錯事哪怕扭著腦袋隨口說聲對不起，父親都能誇讚你半天。你七歲考上童生，十二歲中了秀才，是我們張家幾代子孫當中最為出彩的一個，更是全村人的驕傲。可惜啊，今年的舉人考試你落榜了！其實我並不恨你，隻是可憐你而已。學問做得再好又如何？不通人情事故，自私自立又目中無人。這樣地人品就算日後有了功名又能有什麼作為，不過是徒添笑柄罷了！可惜父親被親情蒙蔽了雙眼看不清現實還拿你當塊寶，豈不知你不過是塊頑石而已。今日一番話還望你記住了，我們家不歡迎你，希望你自重莫要再打擾我們了。”氣呼呼地說完，一甩袖子頭都沒回地走了。
    張笑笙木然呆立了好半天，被凍得狠了才回過神來。罷了罷了，不歡迎便不歡迎吧，好歹有那麼一個人在乎自己，這就夠了。
    想開了的張笑笙轉身正要開門，不料掃到大門左側的牆根下，好幾捆幹樹枝整整齊齊擺放在那裏。
    “今時今日這般境況竟還能碰上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看來不用挨凍了！”
    想那本體為了氣節寧可凍死餓死也不肯出門相借糧食，更不願接受別人的施舍，還真是又可敬又可笑啊！
    張笑笙失笑不已地數著柴火的數量，竟然有足足十二捆之多。心下也不免驚奇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有恒心，即使被當事人無視也能堅持不懈。
    “好吧！張笑笙，你也並非人人討厭的主，還是有人願意心甘情願不求回報到地默默幫助你！”
    將柴火盡數拖進院內，畢竟冬天了，需要用柴火的地方很多。而且土炕還是冰的，得趕緊把火燒起來才行。
    張笑笙風風火火忙碌了大半晚上才得以上炕睡覺。
    被冰塊一樣的炕凍得轉醒後，麻利地穿上襖子打開屋門院中已是白茫茫一片，被刺骨的寒風迎麵一吹，張笑笙忍不住再次縮了縮腦袋。可惜晚上塞進炕裏的柴火已經成了灰燼，冰涼涼一片的被窩早已沒了溫度。
    “該死的古代，想睡個懶覺都不行。”
    不免氣餒地嘟囔上幾句，抖抖索索跑進廚房揭開水缸，隻一夜已經結上了一層一指節厚的冰層，葫蘆瓢都不頂用，無奈隻得用厚實的瓷碗才勉強砸開了一個洞。徹骨地冰水冷的張笑笙碗都想扔掉趕緊回炕上裹上被子啥也不幹，可惜肚子已經唱起了空城計。
    刷慣了牙的現代人又怎能受得了不刷牙不洗臉就去做飯吃飯的？瞬間猶豫後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舀水生火。用指頭蘸著鹽刷過牙兌上熱水洗了臉，天上還在洋洋灑灑地飄著雪花。
    張笑笙抖著身子隨便炒了一點土豆條，和了點麵糊糊就著前一天剩下的一點冰疙瘩米粥做了兩老碗疙瘩飯，一口沒剩地吃了個幹淨。
    熱熱乎乎填飽了肚子也到了該思考人生的時候，結合目前地狀況張笑笙決定在睡覺的屋裏盤個簡易爐子，既可以燒飯又可以取暖一舉兩得。天寒地凍的也由不得自己懈怠，利落地將綿長袍撩起衣擺紮進腰間，拿上家裏唯一一把鐵鎬，提上竹籠子出門去找土坎子挖土。
    鄰居一家四口正在門口鏟雪，見張笑笙一副老農妝扮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就連對方朝他們打招呼都沒一點反應，隻呆呆地目送張笑笙笑顏逐開地從自家門口走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張笑笙也不在意。雖說臉都凍僵了，但見到鄉親依舊笑得像朵太陽花似得，一路往村西頭行去。
    映像中村子西頭有一條小溪，邊上的土裏含有細沙，拎回家再活點米湯和豬毛，壘出來的爐子一定結實不開裂。一想到日後可以賴床連腳步都變的輕快了起來。
    村裏的屠夫張二虎見到張笑笙到自己家要豬毛，恨不得手腳並用地把一早殺的兩頭豬的毛全部都塞給張笑笙。
    “張二哥，真的夠了，用不了這許多！”
    “拿上，你都拿上，說不定還有其他用處呢，嘿嘿…！對了，這還有其他的一些用剩下的…邊角料，你看看家裏有需要的沒？我這也不缺，你要是需要盡管來取好了！”
    說著指了指牆角處一大堆零碎木頭枯樹枝，裏麵還混雜著不少啃食幹淨的豬骨頭。
    張笑笙心裏感動麵上笑得也更親切了，“謝謝張二哥！天太冷了，廚房的水缸都給凍住了！我就想在臥房裏砌個爐子，要用點豬毛。柴火家裏倒是夠用…”
    見對方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窘迫與失望，又急忙道：“那豬骨頭張二哥要是沒有用處的話，能否…給我一些？”
    “當然沒問題。今早殺的豬剛剔完骨頭，我這就進去給你拿。”
    “不是，張二哥！我要的是你們吃過準備扔掉的骨頭。”
    張二虎聽得一頭霧水，半天才喃喃問道：“你…你要那東西幹嘛，應該…應該沒甚用處吧？”
    張笑笙也隻是淡笑不語。
    忽然張二虎的夫郎挑開門簾大聲笑罵道：“你個憨貨，人家張兄弟是讀書人，書裏麵什麼沒有？要那吃過的豬骨頭當然是有用處，說給你聽了你就能懂？真是…”
    轉臉對著張笑笙道：“讓你見笑了，你張二哥就這脾氣。你要用那骨頭我們便給你收著。院中的那些已經髒了，我們給你留些幹淨的！飯剛好熟了，你留下來一起吃吧！”
    對於這一個維度的世界，張笑笙還是很滿意的。畢竟上一世的自己就喜歡男人，雖然最後死在了對方地算計中，也依然對女人沒感覺。
    麵對除了身形比張二虎瘦削一些、長相也較為俊秀的雙子，張笑笙急忙施了一禮。
    “笑笙謝過哥夫好意，今日冒昧上門叨擾實在不好意思！且出門時已經吃過飯了，等改日笑笙備上兩壺好酒，再登門拜訪二哥與哥夫！”
    張笑笙謙遜有禮的一番話，說得張二虎兩口子除了連連應是之外，都不知道要回什麼好了。急忙把張笑笙要的東西裝好，兩人又親自將人送出門，直到連張笑笙連身影都忘不見了才如夢初醒般相互對視著。
    “張笑笙…笑笙他…怎麼跟變了個人似得，往常都不見怎麼出門，好不容易出門一次還是鼻孔朝天。我們家的人，他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怎麼今日…今日…”
    “變了是好事啊，如今笑笙登了我們家的門，我家張柏日後再去學堂也就沒有孩子會笑話他了，這是…這是好事…”
    說著張二虎的夫郎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因為張笑笙對自己丈夫地不喜，惹得自家孩子在村上的學堂裏沒少受同學欺負。畢竟學堂是張笑笙祖山提議籌錢修建又幾代人做先生，學堂裏的孩童都知道張笑笙是村裏的少年天才。連天才都不喜歡的人，自然就不是好人了。
    所以張屠夫家的生活雖在村子裏數一數二，但是明裏暗裏都有些被人瞧不起。因為這個原因，張屠夫也沒少往張家大伯那跑。不為自己，隻為了自家小子在學堂裏能不被欺負，能一天開開心心的。
    如今張笑笙不但不請自來，對自己兩口子還那麼客氣有禮，往後出門一家人的腰板也可以挺直了。
    張笑笙當然不知道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然有了一係列連鎖反，接下來的幾天，村子裏到處都開始傳張笑笙如何溫和懂禮如何待人親切。
    這些事情張笑笙當然都不知道，隻是覺得張家村的村民實在品行淳樸性情高潔，每個人看見自己都笑顏如花，噓寒問暖的熱情勁頭都讓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凜冬的一場大雪足足下了兩天兩夜，望著初升的太陽將雪照耀著反射出的五彩光暈，張笑笙覺得隻短短幾天都抵得過上一世的半輩子。
    院子裏兩個大雪堆因為張笑笙閑來無事，全部改造成了兩個大雪人，左邊手拿棍棒，右邊懷抱埽竹，圓圓的兩顆大腦袋莫名帶著喜感。
    門口的柴火依舊隔個一兩天就會出現一捆，張笑笙也不矯情，盡數拖進院子。
    這一天，張笑笙剛吃完飯正準備收拾一番去鎮上轉轉，就聽有人叩響了院門。張笑笙也顧不得發髻上包布帕急忙去開門，就見鄰村的曹敏智立在自家大門外，一身彰顯雙子身份的齊膝淡藍色翠竹暗花棉襖子，腰間半掌寬地錦帶紮著將身體的輪廓整個凸顯了出來。
    同色係的裹腿棉褲，一雙白底黑麵的長筒棉窩窩，襯托得雙腿修長筆挺，一張白生生的俊臉上額間一點朱紅，眉眼如墨漆染過一般神采飛揚，唯一美中不足的怕是那張小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