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約會
    在女鬼的指引下，她們步行了將近半小時，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修車廠規模很大，院子裏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破舊豪華應有盡有，可見這家修車廠的客戶群體十分廣泛。
    “請問，老張在嗎？”原笛上前問了一個正在修輪胎的工人。
    “老張？”那工人穿著藍色的工作服，上麵很多汙跡，想必是車上的各種油弄的吧，他嘴裏叼著根煙，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老張死了。”
    女鬼聽了，睜大眼睛，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怎麼可能？”
    “那現在這修理廠是誰在管？”謝雲問道。
    工人脫口而出：“肯定是老張的兒子啊。”
    女鬼掩麵失聲痛哭起來，她希望老張好好過完餘生的。
    “他是什麼時候去世的？”謝雲追問道。
    “就今年，大概就死了幾個月吧。”
    謝雲和原笛帶著女鬼開始尋找化為鬼魂的老張。
    “幾個月的話，應該還沒有死氣化，想起來的事也不多。”謝雲分析道。
    “所以他會下意識地在生前經常待的地方徘徊。”原笛接話道。
    “所以，現在，你好好想想，他生前經常去什麼地方。”謝雲轉頭對女鬼說道，“現在能不能找到他全靠你自己。”
    女鬼傷心欲絕，強打起精神，說道：“經常去的……除了就是修車廠就是修車廠啊。”
    “不，再想想，想想你和他去過的地方。”謝雲冷聲道。
    女鬼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與老張相關的記憶碎片，最後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有一個地方，老張可能在那兒……”
    “帶路吧。”謝雲說道。
    原笛她們走了許久，最後走到了一個廣場。廣場人很少，中央矗立著一座灰白色的雕像，雕像下方是一個小型噴泉。
    一個穿著褐色外套的樸實男人正靜靜地坐在噴泉旁。
    女鬼在看到那個男人時，悲喜交加，淚珠直直灑下。她像個少女一般輕快地跑過去，張開雙手，想要抱住男人，卻不想男人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帶著陌生與迷茫。
    但他還是緩緩站起身，張開雙臂，迎接女鬼的到來。
    謝雲和原笛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老張應該什麼都沒記起來吧。”原笛推了推眼鏡，輕聲說道。
    “嗯，但他還是抱住了範婷婷，他在無聲地流淚。”謝雲雙手抱在胸前。
    “老張，你不記得我了嗎？”範婷婷雙手**著老張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聲音哽咽，“我是婷婷啊！”
    老張其實一直有個執念，那就是婷婷。他不知道婷婷是什麼，看樣子應該是個人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廣場熟悉，隻是覺得他不在這裏的話會錯過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在看到這個向他小跑過來的女人時，老張突然意識到了，她就是婷婷，她就是自己一直等在這裏的原因。
    心口處一直空蕩蕩的，在那一刻仿佛跳動了起來。
    “記不起來也沒事。”範婷婷破涕為笑，淚珠在陽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我即將消失，隻想讓你再抱抱我。”希望能再一次感受那個救贖了她的那個溫暖的懷抱。
    在人生的最低穀，遇見老張是範婷婷最大的幸運。
    範婷婷再度摟緊老張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膛裏。老張也緊緊抱住她，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誰，但是她很重要。
    看到她，自己就找到了存在於這裏的意義。
    他們緊緊相擁，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即使忘記了一切，內心深處還存在本能，名為愛。
    陽光下，噴泉的涓涓細水反射出銀白色的碎光，映照著他們相擁的身影。
    他們逐漸化為白色光點，在即將消亡的那一刻，原笛仿佛聽見了他們在向對方說“我愛你”，矢誌不渝，直至永恒。
    謝雲在心底默默說了一句“第三次”，然後看向原笛。
    “感覺他們之間的愛情，雖然很平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令人震撼。”原笛抿了抿嘴，突然感覺有點渴。
    謝雲沒讚同也沒反駁，她牽起原笛的手，十指相扣。
    原笛也不好意思再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畢竟已經錯過了時機。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並沒有對她們牽手的舉動感到驚訝，因為閨蜜之間經常會這樣做。沒有人投來鄙夷的目光，也沒有人對她們指指點點。
    鄙夷？原笛心中疑惑，為什麼我會想到這個詞？
    隨即便意識到，在那個似夢的幾十年中，她和蘇影戴著對戒在各個場所穿梭時，總是有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視。那是鄙夷嗎？
    為什麼我現在才想起來？原笛在心中問自己。然後她感到一陣酸楚，眼眶也不由紅了幾分。
    她終於明白了，是蘇影，是蘇影一直在她身前保護她，為她遮風擋雨，不讓她受到流言蜚語的傷害。
    原笛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感覺隻要再稍加推一下，眼角就會有淚珠滾下來。
    “怎麼了？”謝雲停了下來，然後靠近原笛，在原笛耳邊低語，“一副想哭的表情，讓人很想欺負你。”
    原笛的耳朵瞬間變得通紅，眼角的淚水也止住了。
    “現在我們去哪兒？”原笛生硬地轉移話題，小心翼翼地把頭離遠了一點。
    謝雲再度靠近原笛，嗬氣如蘭：“既然都來了，那我們去約會吧。”
    “跟我來。”在原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謝雲牽著原笛的手的力氣猛然增大了許多，像是握住了什麼珍視之物一般，然後帶著原笛走向路邊等候的出租車。
    原笛對坐車有些抗拒，但還是上車了。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謝雲便將原笛輕輕地摟入懷中，讓她麵對麵地跨坐在自己身上。
    原笛雙手放在謝雲的肩膀上，頭輕輕地靠在謝雲的頸窩。車廂裏的汽油味混雜著淡淡的香水味，讓她感到有些頭暈，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謝雲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一下，兩下，像是在哄小孩入睡，無聲的安慰讓原笛感覺坐車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就這樣閉上眼，什麼都不要想。”謝雲的聲音輕柔地傳入原笛的耳中，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她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原笛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謝雲的體溫，聽著她平穩的心跳。謝雲的一隻手輕輕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則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兩人緊緊相擁，仿佛融為一體，彼此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這麼近距離的與雲姐姐接觸，還是小時候的事了。每當夜晚下大雨，雷聲轟鳴的時候，謝雲總是會把她摟在懷裏，聲音輕柔對她說：“不怕，原笛，有我在。”其實她不怕打雷，隻是貪戀謝雲懷抱的溫暖，於是默認了她怕打雷。
    如今，再次被謝雲擁入懷中，原笛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心感。
    雲姐姐身上真香，聞著這股香味感覺就很安心。原笛眼睛半闔，迷迷糊糊想道。
    半小時後，出租車抵達了目的地。
    原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窗外不遠處色彩繽紛的遊樂設施，驚訝說道：“遊樂園？”
    謝雲點點頭，然後帶著原笛買票走了進去。
    “過山車坐過嗎？”謝雲低頭問原笛。
    原笛搖搖頭，老實說，她不想坐那玩意兒。
    “那我們先試試這個。”說著，謝雲拉起原笛的手，走向了過山車。
    隨著過山車緩緩爬升，原笛的心跳也開始加速。到達最高點的那一刻，過山車突然俯衝而下，耳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強風吹亂了原笛的頭發，她淡定地扶了扶眼鏡。
    身旁的謝雲好像說了什麼，但是風太大原笛沒聽清。
    當過山車回到**時，好多人的腿都軟了，原笛也感覺有點腿軟，不過不是嚇的，而是風吹的。
    “兩位真淡定呀，這是打卡冊，特別獎勵你們一人一個手鏈。”工作人員看著她們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樣子，對她們笑了，“祝兩位玩得愉快。”
    原笛和謝雲接過手鏈，那是一根銀色鐵鏈，上麵串著一顆小珠子，像是瑪瑙，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流光。
    “兩位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到地圖上的小金屋去，讓那裏的工作人員換上帶有你們名字的玉珠。”工作人員補充道。
    “我想應該不用了，謝謝。”謝雲禮貌說道，“這上麵的字正是我跟她的字。”
    工作人員驚訝了，然後笑道：“是嗎，那這是緣分。”
    謝雲點點頭，牽著原笛的手，走向了下一個遊樂項目。
    她的手鏈的玉珠上是“笛”，原笛的手鏈的玉珠上是“雲”。這是一個巧合，很美好的巧合。
    兩人第二個玩的項目是海盜飛船，她們走向正在排隊的隊伍末尾。原笛看著前方搖擺的海盜船，巨大的船身在空中劃出驚險的弧線，一些遊客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她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緊張嗎？”謝雲注意到了原笛的表情變化，輕聲問道。
    原笛搖搖頭，又點點頭，低聲說道：“有一點。”
    謝雲笑了笑，握住原笛的手，給她無聲的鼓勵。
    終於輪到她們了，原笛左邊是一個陌生的男生，右邊是謝雲。
    安全杠落下，將她們牢牢固定在座位上。海盜船緩緩啟動，開始輕微地搖晃，幅度逐漸加大，原笛感覺心跳開始加速。
    風呼嘯而過，船身在空中大幅度搖擺，像是要衝破地心引力一般。原笛緊緊抓住扶手，感受著腎上腺素飆升的**。
    坐在原笛左邊的男生大聲呼喊道：“丁南燕，我喜歡你——”他的這聲大喊很快被淹沒在人們的尖叫聲中，但原笛知道，那個叫作“丁南燕”的女生一定聽到了，這愛語肯定會傳達到女生的心中。
    在下了海盜飛船後，原笛平複了一下心跳。
    “你暈車那麼嚴重，為什麼不暈這個？”謝雲攬住原笛的肩，說實話，她現在很想低頭吻住原笛。
    原笛也仔細思考了下，她暈小轎車、麵包車、公交車、客車、甚至火車和高鐵，不暈的有摩托車，三輪車，自行車，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大概……是因為它沒有蓋子吧。”原笛一本正經地回答。
    謝雲一愣，挑眉，然後突然理解了原笛的意思，無奈一笑，剛才的曖昧心思早已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