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的肉身，我還是很上心的。幾乎每隔兩天都要到醫院去探視一次。一早，我照例來帶醫院換上探視危重病人的隔離服進到了重症監護室裏麵。
    看著病床上的自己：臉色蠟黃，雙眼禁閉，脖頸和手指略微浮腫。我心裏真不是個滋味。
    唉，愁死人了。這具身體裏到底是不是一一啊，如果是叫我要如何麵對？如果不是一一又去了哪裏？唉，可憐的孩子，你到底怎麼樣了啊？
    我打來熱水細心地擦拭著肉身的四肢和脖頸。在旁邊念叨：“你可要爭氣一點，撐下去啊。指不定一一就在你裏麵呢。你知不知道，要加油啊！”
    這時，一個穿著隔離服的女士走了進來，雖然戴著口罩隻能看見眼睛，但我知道那是恭智心。嘴巴先於大腦做出反應：“恭智心。”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她驚訝的睜大眼睛。
    我壓下心裏的慌亂：“我是……李羨一。陳，陳老師經常提起你，我猜應該是你。”
    恭智心垂下眼簾，氣息虛弱：“你有心了。”隨即轉向床上的“我”，扶了扶“我”額前的碎發：“小魚，我來看你了，你怎麼還不醒來？師姐，悠悠都想你了，吵著問我你怎麼都不來找她玩，你讓我怎麼回答？怎麼回答啊，嗚嗚……”說著說著掩麵哭泣了起來。
    看著她這個樣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遲疑地伸出手輕撫她的肩膀略作安撫。我和她二十多年的情誼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吧。
    “小魚她呀從小就受苦呢，我們是發小，她從小就沒有爸爸。上了中學媽媽又走了。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別看她一個人，卻是個頂頂心軟會疼人的。感情又豐富，最是喜歡小孩子。對我女兒那是掏心掏肺的疼。”恭智心開啟了碎碎念模式。“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說看在悠悠的麵子死賴著她，她也不能接了這個活兒，糟了這場罪。嗚嗚……師姐，我對不起你啊！”
    我看她漸有泛濫之勢急忙出聲打住：“恭，恭阿姨。您別太難過了，我們家會對老師負責到底的，您是老師的至親好友，老師還指望您呢。”
    “對，對我不能亂，師姐還指著我呢，有你們家做經濟後盾，小魚會好的。你們出錢，我出力。小魚，小魚……嗚嗚嗚。”
    唉，這家夥從小就是這樣，一遇到事情就是個大哭包。
    我陰鬱地盯著恭智心，腦子裏把她這二十多年來的經典哭戲回顧了個遍。這次好像是最最煽情的一次。搞得我也鼻酸了起來。
    又和她聊了幾句，留下助理哥哥的電話。告訴她有需要隨時聯係。我就退了出來。
    車上，我一直悶悶不樂，助理哥哥似乎也感覺到了。變著法兒的逗我說話，哄我開心。我是打心底裏感謝他：“Mr楊，我不叫你這個名字好不好，叫你凱文，或者凱哥哥，文哥？”
    助理哥哥的微笑僵在臉上，眨巴著眼睛：“公子，我，怎麼都可以的，不過哥哥就算了，屬，屬下擔待不起。嗬嗬嗬。”配合著職業性的傻笑，真是沙雕得可愛。
    我禁不住也輕笑出聲，捉弄一下他：“還是叫你凱文好了。爸爸也這樣叫你的。”
    助理哥哥倒抽一口涼氣，皮笑肉不笑：“好，好的。”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老板，這樣方便一些，你也是這樣叫爸爸的不是嗎？”
    “啊，哈哈。可以嗎？這不好吧，還是公子親切，嗯，親切些。”助理哥哥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
    看他緊張兮兮的表情。強烈滿足了我幸災樂禍的惡趣味。心情也暢快了起來。
    “公，公子。李先生安排了您複課。屬下送您去學校好不好？”
    “啊？！現在？”我一個趔趄差點從座位上栽倒。
    一一的學校？什麼鬼，從來沒有聽一一提起過啊，這要是去了不就露餡了。老師同學一大堆該怎麼應付啊。真是傷腦筋。
    我抬手捂臉心裏焦躁得一匹。助理哥哥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公子，這是介紹學校的vcr，您先看看。我們回去換校服，然後屬下送您去學校。”
    “嗯。”有助理哥哥保駕護航，我稍稍放下心來。並暗自決定：堅決不能把助理哥哥還給李斯明，非得讓他成為我的人不可。
    ……
    來到學校，我的三觀再次被刷新。貴族子弟的學校，根本不是學校好吧。簡直就是度假村嘛。各種娛樂設施，健身設施一應俱全。各種社團活動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這裏做不到的。住宿都是單家獨戶的小院子，有學生的居然還帶著仆從。
    我轉頭看了看助理哥哥，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和我待在學校。後者聳聳肩明顯表示不要：
    “公子，李先生說您大病初愈，還是不要住校了，放學了我來接您？”
    這還好點。我點頭表示同意。看了看前方童話城堡似的教學樓，深吸口氣，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公子保重啊，拜拜。”助理哥哥向我揮揮手，嬌滴滴的聲音很是不舍。我堅定的步子瞬間淩亂了。
    學校啊，雖說我一直是在大學裏混沒錯，但是十幾年來也一直是站講台的。坐在座位上聽課已經好久都沒試過了。尤其是在這種教室，這裏更像是某輔導中心，一間教室裏就十張桌子，稀稀拉拉。桌子上平板電腦，VR眼罩一應俱全。可真是高、精、尖啊。要是農業大學也這個樣子怕是早就垮台了。
    懶懶地挑了一張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我決心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身邊兩三個小女生嘰嘰喳喳地議論個不停。還有兩男孩子好像在討論新的畫冊，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我的身上暖烘烘的，我側頭看著他們一個個青春無敵，瞬間感覺世界無限美好。
    還是年輕好啊！年輕又有錢更好！
    “咳咳，上課了，請回到座位。”老師客客氣氣地進來，滿臉堆笑。
    ……
    一天的課程在極度無聊與懶散中度過了，雖說學習過程格外輕鬆舒適，但對於我來說中學時代，沒有AB卷，沒有暴躁的班主任，沒有沒完沒了的聽力練習，沒有總是咆哮“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的主課老師。一切似乎都不是個滋味了。遙想當年一個班五十多個同學擠在一起，汗流浹背、奮筆疾書好像那才是更加真實燃爆的青春。
    唉，人和人果然還是不同滴。
    驚厥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我頭皮一緊，連忙敲打自己：你現在是李大公子，要優雅，要高貴。氣質、注意氣質。
    等到助理哥哥來接我的時候，我頓時有種解放了的感覺。
    拉著助理哥哥的手撒撒嬌：“凱文，我餓了。”
    “啊，您沒去咖啡廳喝下午茶嗎？”
    還有咖啡廳呢？糟糕。我心眼一轉，繼續搖著助理哥哥：“那裏的蛋糕不好吃，我要吃家裏的。餐廳的飯也不好吃。沒有魚湯。”
    偶爾的撒嬌讓助理哥哥有點手足無措。“啊，那，那屬下明天給您送來？”
    “不要，你去告訴爸爸，我隻想上半天學，上太久了頭痛。”我把逃學的理由都編好了。
    助理哥哥似乎犯了難：“可是，您的功課，還有學分怎麼辦？”
    繼續撒嬌：“凱文哥哥，你聯係老師把作業，考試什麼的都發到家裏來不就得了。”
    助理哥哥抖了兩抖：“可，可是年終有升級考試，比較重要，您要是一直缺課怎麼考啊？”
    我去，我一個堂堂副教授還能被初中學問難到了？笑話！
    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沒問題。我自學成才。”
    有時間就用來健健身，把身材練一練，再做做SPA。逛逛街，追追我的謝一南。它不香嗎？幹嘛浪費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