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呆望著眼前破敗的小屋，推門而入，床邊的燭台上點著一盞小小的火柱，火光很小，僅能照亮房間的一半，橘紅的暖光照在尚道途昏睡的麵容上，顯得安靜而沉默。
    葉疏幫他把被子的一角掖好，坐在一旁的小凳，回味著剛剛發生的事。自己莫名回了趟裏世界，然後又莫名遇到“葉疏”，然後又又莫名找到名叫“李旺田”的人的緣線，然後又又又跟人聊天被嘲笑了起來，最後回來了……
    是夢嗎？
    葉疏右手插了把自己的左小臂上的肉，疼痛瞬間從小臂蔓延到大腦。
    “嘶——”好痛，不是夢。
    就在他出神時，小屋的門再次被推開。葉疏警惕地看向屋外，生怕那個“葉疏”也跟著出來了，不過好在來的是大娘，她手裏端著碗熱水，探著個頭看了眼屋內的葉疏，奇怪的“咦”了一聲：“俺剛剛瞧著你不見了，怎麼一會子就又在這屋子裏了，還怕你是在外麵走迷了嘞，喊了幾聲都沒人應。”
    “啊這……”葉疏腦筋一轉道：“我剛剛去茅房了，耳朵有點背，聽不清大娘你說什麼，大娘那麼晚了您找我什麼事嗎？”
    “事倒沒有，就是剛拿了兩件衣裳放屋裏了，給你兩穿的，俺瞧著你兩兄弟身上穿著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還沾著血，就拿給俺兒做的新衣裳給你們先穿著，這衣服你兩穿應該合身，等你小兄弟明早醒了就給他換上哈，哦對了，柴房裏還有點熱湯，想著你這年紀的孩子估計半夜跑出來就是餓著了，俺特意給你熱了碗端來喝。”
    “大娘你有心了。”葉疏走去接過她手中的熱湯，又說了幾句謝謝的話後一口氣喝完熱湯，熱湯用的是豬大骨熬煮，再加上些山藥，油氣不重，有一股很濃的鮮香味，與外麵飯館的飯菜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喝完後葉疏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角，笑著將碗還給了大娘。
    大娘見他一口氣把湯喝到底笑得合不攏嘴，笑眯眼的眼眸中藏有一絲欣慰，似乎在透過他在懷念某人，結果葉疏的碗後，她再叮囑了幾句，便帶著碗蹣跚離開。
    葉疏在門邊守到大娘回屋後才合上門，再看了眼床裏躺著的尚道途，躺在一旁的座椅上勉強入睡。
    一夜無夢。
    等第二日葉疏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床上該躺著的病人已經沒了，被子被整整齊齊地疊著，葉疏身上還搭著件新衣，應該就是昨晚大娘所說的衣裳。他迷迷糊糊地把衣裳換了，推開門正好與在樹下修理竹筐的尚道途對視。
    尚道途朝他抬抬頭：“醒了？”
    “嗯……”葉疏揉揉幹澀的眼，此時的太陽已到頭頂，估摸著快趕上中午了。
    大娘從柴房裏走出，端著一小碟炒肉放在樹下的桌上，對葉疏招招手：“快去收拾收拾，飯菜炒好了，收拾完快來吃嘍！”邊說邊拉著葉疏到柴房接了把清水洗臉。冰涼的井水衝上臉的一刻葉疏瞬間清醒，大眼瞧著在灶火前忙碌的大娘，不好意思道：“大娘，今早你怎麼不叫我起來？都那麼晚了，還麻煩你了。”
    “俺想著你昨晚睡那麼晚，肯定得困了，多睡會兒也沒事。哎——倒是你那個小兄弟，今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幫我砍柴，還爭著去把田裏的苗給理了一遍，幹事麻利得很，人長得也俊，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將來肯定不愁姑娘嫁！”
    葉疏不容置否。
    大槐樹下已經擺好了木桌還有三個小石墩子，尚道途將修補好了的竹筐放在一旁，吃飯時大娘不時嘮叨上幾句，她猜測兩人因是遇上了什麼麻煩被人追捕，問的時候盡量小心翼翼，在得知兩人是販賣珠寶的，因為遇上了山匪才遭此禍患時，鬆了一口氣。
    “你們這次都遇山匪了，還想著上京？”
    尚道途搖頭：“我們兄弟兩這就打算回村，謝謝大娘一晚的收留，若沒有你的收留，隻怕我們是要露宿街頭了。”說罷，他苦澀一笑。
    大娘擺擺手，也沒說什麼，隻是多叮囑了幾句。
    吃完飯後，趁著大娘洗碗的時間，尚道途對葉疏道：“等過一會兒我們就該走了。”
    “啊……”葉疏咬了口蘋果，酸酸甜甜的。“那麼快就走了？”
    “嗯，走快一些，免得給村子裏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
    尚道途見他心不在焉，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葉疏瞧著柴房裏樂嗬忙著的大娘，糾結著要不要將她的孩子已經去世的消息告訴她，但如果告訴她，應該怎麼說，說的話大娘會不會以為自己在嚇她，如果她真信了的話，那麼這些年的等待不就是白費了的嗎……
    人是一種很難理解的生物，一舉一動中都帶有自己的思維與情感，如果觸碰到了他們的底線，就有可能遭受反噬，這也是葉疏為什麼不喜歡社交的原因，太累了，如果想要去猜透每一個人的心思的話，要耗費很大的心血。
    等他再回過神時，麵前突然出現一張大臉。葉疏嚇得吃一半的蘋果都扔掉了，反應過來捂著胸口道：“怎、怎麼了？”
    “我看你有心事，是跟大娘有關係嗎？”
    葉疏眼睛一瞪：“你怎麼知道？”
    “你一直盯著大娘看，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應。”
    “……”
    尚道途扯了下身上的衣裳。這衣裳穿在他身上小了幾分，衣袖處隻到小臂的一半，“什麼事，不妨跟我說說？”
    葉疏想了想，把大娘在村子裏等候兒子的事說了出來。尚道途聽後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也是個可憐人。”
    也？
    葉疏的目光帶有幾分好奇，但卻沒得到尚道途的回應。
    兩人待了一兩個時辰，幫大娘把家裏一些難活幹了後才動身離開，臨走時大娘塞了幾個饅頭給他們當口糧，將兩人送到村口，一路又仔細叮囑了些細節，在村門口的桂花樹下守著兩人離開。
    她逆光而站，身影在桂花樹前斜斜拉長，在枝葉繁茂的桂花樹下留下落寞的影子。
    葉疏看了一會兒，突然招手朝她奮力一揮：大喊道：“大娘！等以後我們閑了，一定回來看看你！”
    “哎——！”那邊的大娘是這樣回應的，聲響傳遍了整座山。

    作者閑話：

    雖然……但是……回來更新了，鵝鵝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