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脈象虛浮，應該是身子孱弱才昏的，等一會子他醒了你給他些粥喝緩緩先，我去開幾包藥，到時你再下去藥鋪提藥，後麵大抵就沒什麼事了——諾，藥鋪就在客棧的旁邊，就那邊，門口掛著塊黑褂的那個就是。”老大夫收拾好藥箱就要出門，尚道途跟在他的身後送行。
    “有勞大夫了。”
    老大夫撚了把長長的胡須，再次叮囑道：“嗯，那我先走了，若是再出了什麼事，你就來藥鋪找我，如果我不在的話，就找鋪子裏的小童。”
    “好，謝謝大夫。”
    尚道途送走老大夫後，找店小二要了碗白粥和幾碟小菜端上樓去，本想自己先吃點東西守著昏睡的葉疏，可沒想他下一趟樓的時間葉疏就醒了，茫然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
    “你醒了，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葉疏呆滯的目光再次凝聚，扭頭看向門邊端著飯盤的尚道途，啞了幾聲才說出話來：“這是哪啊？”他嗓音嘶啞，如大病初愈的人說話沙啞且無力。
    “你在陳鎮鎮口昏過去了，我背著你進了鎮，剛看了大夫，現在我們在鎮裏的一處客棧裏。”
    葉疏晃晃腦袋，好像確有這麼一回事。
    尚道途端著白粥走到床邊，朝他的方向遞了遞：“先吃點白粥墊墊肚，嗯？”
    粥還溫著，表麵撒了層蔥花，淡淡的蔥香彌漫在鼻尖，葉疏吞了口唾沫，接過他手中碗狼吞虎咽起來，吃到一半還不忘問尚道途：“我們明天走嗎？”
    尚道途點頭：“嗯。”之後兩人就再無對話，等葉疏吃完粥後尚道途接過他手中的碗，葉疏見他要出門，便問道：“你去哪？”
    “去樓下尋些吃的。”畢竟原本給自己的粥被葉疏喝了，尚道途忙到現在一點吃食都未曾進肚，腹中空空，還要耐著心守著葉疏。
    “我和你一起。”
    此時樓下正值飯點，店小二忙得大汗淋漓，見兩人下來了，連忙招呼道：“二位客官先點著菜找個地方坐著，等著小的馬上送來。”
    “好。”
    葉疏躲在尚道途的身後，深怕突然跑出來一個人認識自己，畢竟天下誰人不知天命之子呢，他這張臉危險了些。尚道途察覺到他的異樣，搖頭道：“放心，這鎮子遠居深山，就算他們知道你的名字，也識不得你的麵容。”
    兩人找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床邊找到一張空桌，四周都是食客，大多是些魁梧的屠夫或樵夫，張著大嗓子市儈地與店小二開著玩笑，偶爾有些粗魯的動作也不過是一笑了之，於是葉疏尚道途兩人便顯得與眾不同了些，兩人雖也穿著粗布麻衣，可行動間卻透露著一股子的富家少爺態，身旁的人見了稀奇一番，倒也沒多想。
    尚道途舉起茶杯輕抿一口，頓時皺了眉頭。
    “怎麼了？”葉疏見他放下茶杯，問道。
    “這茶不好。”尚道途說完，還嫌棄地把茶杯推遠了幾分，叫來店小二重上了壺熱水，又端著熱水吹氣慢喝。
    葉疏以為是他嘴養刁了喝不下這茶，心想人家茶再怎麼樣泡出的也還是那種味兒，能難喝到哪去，於是自己還是拿著茶杯喝了起來，這一喝差點沒吐出來。
    茶澀不說，入口的那一瞬蔓延出一股子的苦腥味，那味道極其霸道，喝一小口味道也難以消散，頑固地占據著每一寸口舌，後勁還有股三七味，簡直苦到不能再苦，更何況他是直接喝了一大口，那味道可想而知。
    尚道途瞧著葉疏猙獰的麵容，淺淺一笑。
    “這茶……沒你泡的好喝。”葉疏咂咂嘴，也把茶水倒盡，換成了熱水。
    “嗯，下次再泡。”
    等飯菜上桌了，葉疏對著油香四溢的醬牛肉兩眼放光，正準備夾一筷子時，被尚道途止住，他收回壓葉疏筷子的手，淡淡道：“你才恢複，大夫說禁食葷油。”
    “就吃一筷子？”
    “不行。”
    “……”
    正當兩人想起身回屋時，葉疏聽見有人在說自己的名字，與尚道途一個對視，兩人又坐回了桌旁，狀似品茶看景。
    “聽說葉城呐現在跟皇城撕破了臉皮，又要打起來了！”
    “前幾天不是還說葉城把葉疏給帶回去了嗎，怎麼現在又跟皇城打起來了？哥幾個哪聽的消息，諾，給你口酒潤潤喉，快說來聽聽……”
    “害！不是傳聞葉疏死了嗎，他一死，就亂了！”
    死了？！
    葉疏睜大雙眼看向尚道途：他怎麼就成死人了？
    坐在最中間的那人滿臉得意之色，狂喝了口烈酒抹把嘴，粗聲道：“俺也是聽俺在外的商人兄弟說的，皇城說葉城和蒼嵊峰早已聯合把葉疏害死，現在還想用他的大名來推翻皇權，天呀，那可是大不敬之事喲！要是觸犯了天威，受苦的不還是俺們這些苦難的老百姓喏！”
    “可天下不是說葉疏一死就會……啥啥來著，反正就是重活一把，咋這回他死了一點事都沒了？”
    一旁的小二端上酒菜來，聽他們在議論葉疏之事，得意一笑道：“那各位可就不得知了，說的是皇帝老兒請了個神通廣大的國師，能降雨還能知天意嘞！知道不？上次荊州那邊的一場大雨就是國師求來的，國師還說葉城二少主子是竊了天意，老天爺罰他的詛咒，連帶著我們這全天下的人受罪哦！”
    葉疏越聽越離譜，抬頭看了看尚道途，見他垂著眼皮，手指摩挲著粗糙的茶蓋沿，在想什麼不得而知。
    “哎哎哎，先別走啊，再給俺們說說，那天命之子死了又是咋回事？”一人見店小二又要去端菜，趕忙攔住他，其餘人見了也連聲附和，店小二咧嘴一笑，扔開菜盤子靠著一處桌沿站著繼續道：“國師他老人家早就把葉疏身上的詛咒解了，恕了老天的怒意，那葉城聽了怕葉疏本人跑了，就……”他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堂下議論紛紛，店小二用汗巾抹了把臉上的汗，懶懶道：“不過這些都是外傳的，具體啥的咱也不清楚，各位聽聽就好，不過葉城和皇城確實要打起戰來了。”
    “俺們這種小山村裏可不能被打吧……”
    “那可不一定，咱就在皇城和葉城中間的山路裏哩！戰亂來了，誰能說得定！”
    “害！難怪我家婆子這幾天一直跟我吵吵，成了，先回去了。”
    話聲越來越小，尚道途也起身離開，順便把一旁心不在焉的葉疏也帶走了，一路上葉疏心緒萬千，直到尚道途回房關門的一刻才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他們說的是真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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