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童剛來到蒼嵊峰的第一晚。
    穆老自顧自地回了扶藥閣閣樓上自己的小睡房裏呼呼大睡，全然忘記了跟著自己來的這個小男孩，而男童也毫不在意他的去向，全身心地跟在穆明身後，就像塊牛皮糖似的，穆明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兒，若是穆明在藥房裏研究藥材，他就一動不動地站在角落，即不吵鬧，也不擋人。
    穆明起初覺著他安靜乖巧，也就由著他去，自己則靜下心研究著藥材，直到到了睡覺的時刻，他恍然抬頭看著角落的男童，招招手道：“你不睡覺嗎？”
    男童應和著他的手勢走到他身邊，“你、我跟你一起。”
    男童身高才到穆明腰間，穆明低頭就瞧著他一頭幹枯的亂發，小孩瘦骨嶙峋，渾然就像街邊乞討的小乞般瘦弱，他安靜地站在那兒，什麼話也不說，就沉默地看著穆明，眼睛亮閃閃的，很討人喜歡。
    穆明蹲下身與他平視，“我也該去睡覺了，你、你要和我一起嗎？還是一個人睡？”
    男童眉頭微皺，似在猶豫著什麼。
    穆明見此以為他是怕黑，便笑道：“如果怕黑的話，我可以陪你睡著。”那麼小的孩子，指不定在外麵遭遇了什麼事兒，感覺不晚上一個人安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穆明全然忘記了男童來時一身的好身手，就連葉平都要忌憚他三分……
    男童看著穆明的笑臉，過了一刻才緩緩點頭道：“好。”
    等穆明要喚男童洗漱時，才想起男童沒名字，又朝他招招手將人喚來，邊給人洗漱邊好奇問道：“你沒有名字嗎？”
    “嗯。”
    “為什麼？”
    男童身形一頓，慢聲道：“沒、沒有、什麼。”
    穆明見此，歎了一口氣。說不定名字是男童悲慘經曆的一個黑點，人不想回憶起來，他也不好多問，心下多生了幾分愧疚之感，一時無語。
    男童見他好一會兒都沒吭聲，以為把人惹氣了，急忙開口道：“我、我沒有名字、從小、沒有，隻有、老頭他陪我……就，沒有名字。”
    他和壽諾一同住在深山野嶺，壽諾一直就喊他娃娃，壓根就沒想過給人取名，於是男童到了現在都沒有名字。當然，如果某天壽諾突發奇想給他取名的話，他肯定是——拒絕。
    男童手悄悄捏起穆明的衣角。
    穆明聽著他吞吞吐吐的話語，以為他所說的“老頭”是自家師傅，歎了口氣，打算起身給他換上件睡衫。
    “嗯？”
    穆明轉身看著男童，瞧著他手中緊捏著自己的衣角，無奈道：“你鬆開，我不離開，去給你換上件寬鬆點的衣衫來睡覺。”
    男童抿嘴，手還死死地捏著。
    “乖——”穆明蹲下身捏捏他的臉頰，笑道：“一會兒就來。”
    “……”
    穆明滿意地轉身離開，想著自己兒時幾件收拾在大箱子裏的衣衫，給男童穿或許還大了些，但現在也就隻能將就了，畢竟這是蒼嵊峰，上哪找合適的衣衫給他穿呢？
    兩人光洗漱上床就耗費了半個時辰，最後快到了子時才吹燈睡上的覺。
    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穆明剛睜眼清醒，正躡手躡腳地準備下床，他身後的男童就跟著一起下了床。
    穆明看著窗外尚未亮全的天，“那麼早再睡會兒吧。”
    男童搖頭，一副很清醒的模樣看著他。
    穆明笑著揉了揉他的發，兩人牽著手一同下了樓洗漱吃飯。
    穆老一般不到日上三竿絕對不起的，穆明知道他的睡性，便叮囑著男童不要上閣樓吵著穆老，想著他無聊，又隨便塞了本書給他。
    “去看看書吧，光呆在這兒也無聊。”
    男童隨手翻了翻書。
    詩經。
    給一個總角之年的小童看詩經，也就隻有蒼嵊峰這群大老爺們幹得出來了。
    穆明瞧著男童乖乖地坐在座上看書，也回過心來，一心撲在藥書上，一看就看了將近一個上午的時間。
    直到快中午的時候，男童突然走到他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服。
    “嗯？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飯吧。”
    男童搖頭，一手將書放在穆明的桌上，一手指著其中的一句話，“這句——”
    “木息日月而明？”穆明跟著他手指的方向念出那句詩，“怎麼了？你喜歡這句詩？”
    男童點頭，手指著那個“明”字。
    木息日月而明。
    穆明見他眼睛亮堂堂的，好像真喜歡這句詩，便開玩笑道：“喜歡的話，不如將它作名字？”
    “嗯、喜歡。”
    穆明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啊？”
    “穆木。”男童手指著那個“木”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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