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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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文的授權改不了,是晉江首發,我每章要比晉江晚一個月發,不好意思……)
黑暗的周圍一片喧鬧,人聲鼎沸,還摻雜著些許刺耳的聲音。
我從睡夢中漸漸清醒,眼睛還迷迷糊糊睜不開,難耐地翻了個身,想拿起枕頭擲過去。可是枕頭沒摸到,周圍空空的。我收起手,漸漸地聽見遠處的聲音大了起來。
眼睛困得睜不開,渾身懶得動彈不得。
再讓我睡會兒好了……
“勇殺胡虜!佑我河山!……殺啊!”
喊聲越來越大,吵得人無法沉入睡夢中。
我打了個哆嗦,縮縮身子。又冷,風又大,真想拱進一片安靜又溫暖的窩裏,一輩子不起床。
饒是又吵又冷,我還是不想睜眼,頭腦還是睡意朦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鼓聲?還伴有刀劍相磨的聲音,尖利刺耳。
記得電視古裝片裏打仗時,都要擂戰鼓,裏麵的人拿著各種兵器,金屬與血肉相磨的聲音可真切著。
“咚咚!咚咚咚……”
沒錯,鼓聲如雷,震得心裏發慌,耳根子也疼。睡意再濃,也被震飛了。
小心造成心髒共振呀。
刀劍摩擦聲刺耳,每次我聽到這種尖利的聲音,都會周身發寒打冷顫,渾身起雞皮疙瘩。四周比遊行示威還喧囂刺耳,伴著嘶嘶的馬鳴。
對,馬鳴。
……
啥?馬鳴?
這一驚可真不了得,我睡意頓消,立即睜開了眼。黑暗不複存在,眼前一片光亮刺眼。直覺告訴我,周圍的情況很不對勁兒。
可是睜開了眼,我……我……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
我真真恨不得從來沒生在這世上過!
這是在哪裏?什麼地方?我又怎麼會到這裏來?
馬蹄濺得塵土飛揚,混沌一片,模糊了天際。兩股黑壓壓的寬大的洪流猛烈碰撞在一起,跟著血濺三丈。
眼前的人在殺人!全部都在殺人,見人就殺!
我的思維完全呆滯,隻是機械地看著人頭滾落,有人身子被三根長矛同時戳穿,有人掉到馬下被亂蹄踩死……
“砰”一聲,喚回我的神智,我尋聲看去,一支箭插在我左手的小拇指和無名指之間。
我呼吸猛地一促,渾身立時癱軟!
手抖得抬不起來,我用右手顫抖著抓住左手,兩手拔那支箭。一次,兩次,第三次才拔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箭。七十公分長,很粗,箭刃薄而鋒利,跨過射程,足以穿心。
他們……是在打仗……是在打仗!
這是在戰場上!
我明明應該是在醫院裏的,怎麼就到了戰場上?難道說……命途多舛,我真的……跨越了時空?
可我還留戀著那個世界啊!
心宛如被重錘狠狠撞擊,恐懼和無助像潮水般,不知道是不是眼淚的緣故,感覺快要溺死了。
我僵在原地,什麼都不想再去想了。滿心裏都是曾經的那個世界,眼淚直想外湧。
那個世界曾負我,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從小沒有見過父母,被同齡的孩子們欺負了才得知,原來父親竟然是強奸犯。高考考了三年,好不容易上了一所重點,卻連喜歡個人都要被打到醫院裏去。本來應該躺在醫院裏,生命卻再次受到考驗,竟來到這隨時可能喪命的戰場。
老天,你消停消停可好?!
“殺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從身後傳來,我連傷心的空隙都沒有,回過頭,就被大片黑壓壓的人流湧動的情形鎮住了。他們或刀舉得高高地衝向對方,或四處揮舞著長矛,或臉上帶血或頭盔東倒西歪,口裏喊著“殺啊……”,麵孔扭曲猙獰。
這大概是第二輪隊伍湧上來。
那我,應該是衝在第一輪就死了的人吧?
他們衝到敵人麵前,眼睛殺得通紅,我活了二十年,從來沒見過這麼猙獰的表情,隻有亡命之徒才會有的表情。
我這才反應過來——刀光劍影裏先保命啊他媽的!我摸爬滾打地站起身,還沒站直——
“啊呀!”後背被人重重地撞擊了一下,身體一僵,大腦一片空白,登時嚇得渾身不聽使喚,“撲騰”往前跪倒在地,手腳並用四處亂爬。回頭一看,一個士兵被砍倒在地,剛才就是他撞到了我身上。
他——他死了!他張著口,睜大眼,眼睛翻白,血順著鼻梁劃下。
“啊!——”我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往後退。這輩子沒見過死狀這麼慘烈的人,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隨時可能慘死,命好像在漂浮,隨時可能破碎!
我他娘的隨時可能死在這裏啊孫爺爺毛爺爺鄧爺爺!
我得找個地方退開,遠離他們的視線,避免被他們砍到或踩到……我才不要就這麼死了,我連這是哪裏都不知道,我憑什麼死在這裏!
老天,你存心折磨我,我偏不遂你意,我偏生要活下來!
原本絕望的心,在麵臨生死的考量時,再也顧不得頹靡。我隻想保命活下去。四處張望著,找地方躲避,同時還要躲開交戰的士兵們。
可是滿眼望去,遼闊無垠的戈壁上,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四周全是血肉廝殺和彌漫著血腥味的詭異場景。
他媽的血都濺到身上來了!必須快點想辦法!
我猛地站起來,低下身子。先這樣偷偷繞過他們,躲到人少的地方,有人要殺我,就跟他拚命!不拚就是死,拚了還有一條活路。
“嘶……好疼!”
胸口傳來異樣的疼痛,疼得我兩腳打顫。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頓時血往腦門衝。我穿著環鎖鎧甲,胸前的血蔓延了一片。
“呀……”我伸出手輕輕碰觸,一碰觸到,便是一陣針刺撕裂般的疼痛。仔細打量,這才發現,原來受傷破碎的血肉已經黏在鎧甲上,輕易動彈不得。
這不是我的身子。
我也早該料到,如果是我的身子,怎麼可能穿鎧甲。
如果是我的身子……我心裏一酸,眼睛又開始發熱。我知道這樣沒出息,沒出息就沒出息吧,隨時喪命的戰場,離開自己熟悉的世界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連自己的身子都沒有了,這麼多打擊紛至遝來,我的腦子已經一團亂了……
周圍是穿著同樣鎧甲的士兵,正在跟穿著不同服色的人砍殺。他們口裏發出怒吼,聲起刀落,鮮血飛濺三尺,滴答,直直落在我的臉上,熱乎乎的,又腥又黏。
“啊!”那種黏黏的汙穢感嚇到了我,我踉蹌著往後跳了兩米遠。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幾欲作嘔。
摸摸臉上,已經全濕了,分不清是血還是眼淚。心裏的驚恐已經顧不上這些。
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這麼驚惶過,我的命隨時可能喪失在這戰場上。心跳得幾乎無法呼吸,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忍住胸口的劇痛,拚了命的往人少的地方逃跑。
好疼,好疼!
這才注意到手上還有一把長長的兵器。我不是軍事迷,對兵器並不精通,喊不出名字,也急得顧不上辨認它。
突然身後傳來震人耳膜的馬嘶聲,我條件反射地回頭——
那個,那個洛神賦是怎麼形容的來著……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那個人一身金縷鎧甲,長發高高地束起,有幾縷散亂在額前。一眼看去,眼眸流轉間攝人心魄,五官光彩出挑得讓人挪不開眼。柔美之至,卻又無絲毫女氣,輪廓間隱隱散發幾分英氣。
他神色冷靜,姿態從容不迫,左手拉住韁繩,右手一揮一抬,甚至沒有開口,便有大批士兵組成了奇特的陣勢衝向前。
風吹得他發絲微亂,衣袂飛揚,身子綽約如仙子。
繼而他右手持劍指天,又指向前方,嘴角漾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方才那批士兵便分開兩側,左右夾擊。
美……美人……啊……
那個微笑……
誒,古人不是很醜麼,記得曆史書上的珍妃讓人想掀桌,可眼前的人美竟不似人間凡物!
“殺呀!”
我正兀自盯著那個漂亮的男子發呆時,身後傳來馬嘶聲和叫喊聲。
一個穿著金色甲的士兵手持長刀,策馬朝這裏奔來!
第二章:
天!我他媽的還不想死啊!看什麼美人,管他美成什麼天仙樣,逃命要緊!我七魂飛了六魄,身體卻嚇得僵在了原地。
那個士兵策馬擦著我奔過,卷起一陣勁風,我差點被他刮倒。還沒站穩,身後又傳來一陣馬鳴。回頭,一個身穿白甲的士兵,騎著匹棗紅色的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這裏奔來。
那棗紅色的龐然大物高人幾頭,勢如飛箭。
太刺激了!驚險得我都要哭出來了!
這次我反應過來,根本來不及往旁邊閃避,一個狗撲臥在地上,心裏不住祈禱:千萬別從我身上踏過去,我想活命……
眼看那馬直直地朝我奔來,越來越近,能看見它的馬蹄。我心快要跳出喉嚨,眼睛閉得死緊不敢看,驚惶得連呼吸都停滯了。
簡直是在闖鬼門關,這跟一輛卡車朝自己碾來沒什麼區別,這種滋味簡直生不如死!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我瑟縮著發抖,突然頭上一陣嘶鳴,那馬生生越過我,繼續向前奔去。我癱軟在地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了看它留下的蹄印,連額手稱慶的力氣都沒了。
差那麼十公分,這馬蹄就踩在我身上了,我就真的見佛祖了。
到處是可以撞死我的馬、踩死我的馬蹄,以及可以砍死我的兵器。我無處遁形。
周圍還在交戰,馬匹擦著我來回穿梭。我精力全部集中在躲避來往的馬匹,根本顧不上對付周圍的士兵,也分不清誰是敵方誰是己方,隻能一味躲閃。
“啪嘰”,好像腳邊多了個東西。低下頭,一個人頭滾在地上,猙獰著表情,與我四目相對。
這次我連哼哼都沒有,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屍橫遍野。方才看到的那張絕世清麗的臉,如今已經不知何處去。我摸了摸手裏的兵器,冰涼冰涼的,還沾著血。不遠處傳來喊殺聲,聲音聽起來格外血腥。
第一次,發現聲音也是可以夾雜氣味的。
在沒弄清楚狀況前,也許裝死屍是保命的唯一途徑。畢竟躲來躲去,終究躲不過與人一戰。當下管他丟不丟人,保命要緊。
把頭埋在地上,每當有馬蹄聲或喊殺聲逼近,我就心裏緊得渾身縮成一團。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安拉牽手玉皇大帝,軍爺們,求你們高抬貴腳,千萬別踩到我!
心裏被恐懼充斥著,每當聽到腳步聲和馬蹄聲逼近,心總是猛地一懸,快要跳出喉嚨。過了許久,馬蹄聲和腳步聲漸遠,我的心開始漸漸沉靜。
我已經想通了,我應該是死在醫院裏的,死因是被活活打死。所以靈魂才能來到這個陣亡的士兵身上。
上蒼給我一次再世為人的機會,可我現在沒有絲毫感謝它的心情。
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還是個大學生,在這個攀比之風盛行的學校,一貫被人所嘲笑。
先前我獨自一人在教室設計校服,這是這個學期的作業。然後劉璿恒帶人衝進教室,逮著我就是一頓暴打。
這之前我坐在樓下的花壇邊,幾乎要哭出來。每當眼淚要流出來,就狠狠地扇自己耳光。這眼淚,說什麼也不能流。我是男人,哪能像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
再之前,我買了兩個花卷充饑,已經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因為沒有食欲。身上也沒有多少錢,半工半讀的學生,經濟總是很拮據的。
再再之前,趙欣對我說,周小林,活該你名額被黑。窮鬼,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再敢看我一眼,信不信我讓劉璿恒收拾你。賤人生的賤種!
我當即血衝腦門,氣得推了她一把。隨即又後悔了,何必跟一個女人計較,打女人,真是沒品。可是想到被最喜歡的人侮辱了,又憤怒又傷心。
趙欣是我喜歡的人,而被黑的,是我的學分和獎學金名額。
在她麵前,我總是盡量地維護微薄的尊嚴。可是她一句話,就把我辛辛苦苦的維持撕得粉碎。
心又痛了起來,不管曾經在那個世界經受多麼悲慘的苦難,回頭看它,那裏終究是家。活著有熟悉的規則,與“古人”有著鮮明的界限,身邊一切超越古人的發明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也許我太脆弱,接受不了這樣突然的變故。
能有再世為人的機會,已經足夠了。雖然活著,還是要不停地經受磨難。
雖然再世為人,是在這個隨時又可能丟掉性命的戰場上。
“咚咚!咚咚咚……”軍鼓突然響起來,我正在出神,這一擊,一下子震得心跳發慌。受了驚,胸口悶得慌,又開始大口喘起氣來。剛想側過身撫撫胸口,突然聽見雜亂但震得地動山搖的腳步聲。同時,另一方也響起了軍鼓和戰角。
我費力抬起頭往後一望——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往這裏跑來。騎兵衝在隊首,淩亂的腳步濺起塵土,那迎風飄揚的軍旗隻能隱約看到。
天——啊——!
那些人,將要踏過我,朝他們的敵人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