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姨，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我咬著小勺，向垃圾桶丟下一個空雪糕杯子。
    “又問，不是說了明天就回來麼？”
    “哦——”
    “這麼想爸爸？怎麼不見問媽媽？”蓮姨笑眯眯地捏了一下我的臉頰。
    我舔幹淨勺子，放到玻璃杯裏，頭上立即被敲了一記，“跟你說多少次了，要洗幹淨放起來。”
    我摸摸頭，“怕什麼嘛，這不也是我的杯子，再說我等會還要吃……”立刻又被敲了一下，我吐了吐舌頭，看她拿起勺子往廚房走去。
    “蓮姨，我回房間上網啦。”
    “去吧，別玩太晚，早點睡。”
    “好~蓮姨你也早點睡。”
    我隨意哼著小調，開了房門，伸手才按下燈的開關，突然就被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嗚——”我想說話，頭卻被人按在胸前，開不了口，便聽見房門被關上。
    “老婆，不要生氣了，原諒我吧，好不好？”
    “老婆”？我愣住，誰會這樣叫我？這麼親昵？可是，感覺很熟悉，誰？我掙紮著推開他，伸出頭直喘氣，快被憋死了。
    “老婆，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了，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誰？我抬起頭，看清了他的臉，黑發黑眼，輪廓顯然是宇文嵇，可是略顯稚嫩，而身上，穿著一件白色T恤。低頭再看，一條卡其色短褲裸露出修長的小腿，隨意地穿著一對人字拖鞋，有點眼熟，和我腳上的，竟是同款？！
    “老婆，你說句話好不好？”語氣帶著一絲哀求，“別不理我，我真的不敢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忘記你的生日，絕對不會再為了玩遊戲而不理你，絕對不會讓你傷心，絕對不會了，真的，你不要不理我，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聲音竟開始嗚咽起來。
    幻覺？這一定是我的幻覺。我卻移不開目光，隻能直勾勾地看著他，熟悉的臉、眉眼、唇齒……
    “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他慌慌張張地伸手擦拭著我的臉。
    我哭了？難怪會覺得你的臉突然間變模糊了……
    “我真的知錯了，真的不會再犯了，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說句話好不好？”
    宇文嵇，你不會說這樣的話，不會的對不對？你那麼驕傲，你不會求我的，我輕輕地笑了。
    “你笑了，是不是原諒我了？”他驚喜，臉上的笑容純淨明亮，全無一點蠱惑邪氣。
    我緩緩搖頭。
    他頓時手足失措，眼內流露出深深的驚恐，“我發誓以後真的絕對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了，真的，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怎樣能讓你解氣你就拿我怎樣出氣，隻要你別不理我，別離開我，行不行？我真的好怕失去你……”
    宇文嵇，你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你也會說這樣的話嗎？
    淚無聲地一直滑落，從嘴角一直鑽進心裏，苦澀。
    他的眉間皺了起來，“不要哭了好不好？看得我的心好痛。”
    我搖頭，咬著唇也控製不住臉上肆意的淚水。
    宇文嵇，你當初看我痛哭流涕徑直就丟下我走開，你的心不會為我而痛的，是不是？
    可是，明知愛你是毒藥，我也會含笑一飲而盡，即使千年孤寂，即使千瘡百孔，我亦甘之如飴，你不知道，你不能知道。
    他突然用力摟緊我的腰，一聲聲低喃著的“我愛你”，抑製不住般急切地傳來，仿佛心裏滿得已經裝不下了。
    我的心滿是疼痛。我也想對你說同樣的話，很想很想，可是我說不出口，我不敢說也不會說，隻因我怕會成為你的負擔。
    宇文嵇，其實你才是最口是心非的人，對不對？
    他抬起頭溫柔地把我的頭側按在他心上，“你一直在這裏。”
    他的心跳，有力、熟悉，他的懷抱，堅定、溫暖。
    我閉起眼，笑了，“嗯。”
    想要這樣寵我愛我的一個人，不貪戀我的權勢或是美麗，不因為義務或是使命，隻是因為我是我，即使我普通平凡。
    如果你為我不顧一切，我也會為你放棄所有。
    我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
    “不生氣了？不生氣了就好了！”他眯著眼，興高采烈，開始安排計劃，“那明天我們去逛街好不好？我會自動自覺地為你拎袋子，給你買小吃買飲料，看你換衣服……”
    “看我換衣服？想得美！”我打斷他那美好的憧憬。
    “好嘛，不看就不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隻要你不生氣就好了。”他嘴角彎彎，笑得甜蜜蜜。
    我抽出一隻手，用手指撫摸著他的眉毛，鼻子，雙唇，他的眼神清澈單純。
    “你剛才說你愛我。”我調皮地笑，帶著幾分得意。
    “是。”他的眼神坦誠真摯，毫不閃躲。
    “真的？”
    “真的。”他伸出雙手捧著我的臉，溫柔的眼神就像我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我摟緊他的脖子，一邊摁低他的頭，一邊踮起腳尖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撒嬌，“我想聽你再說一次，看著我說，好不好？”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熾熱，毫不猶豫，看著他開口我便突然堵住他的嘴，“我——”他的表白未完，聲音已化作一聲低低的“唔——”。
    ——寶貝，你知道什麼方法讓人閉嘴最有效嗎？
    我知道。
    ……
    原來，世界再大，我也無處可躲，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亦是如影隨形。
    因為……
    你一直在這裏。我一直在這裏。我們都不是自由的。
    宇文嵇，夠了，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你的真心，我心滿意足。
    心給了你，我就不會再要回，即使它死了腐爛了，也依舊會開出嫵媚的花，我會守著它，絕不讓你知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
    我鬆手，放開他，他的臉上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他拉起我的手輕輕晃著，“老婆不生氣了真好，我們明天去哪裏玩？”
    我笑眯眯地說，“我們沒有明天了。”
    “什麼？”他的神色再次慌亂。
    “因為，戲演完了。我決定跟你回去。”我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
    “你——”
    “你說你愛我的時候，真是情真意切啊，讓我差一點忍不住就要動心了。”我突然笑了笑，伸手撫過他的臉頰，“你這樣的打扮，真是可愛，當初我真該選擇現代好天天能看你這副單純的樣子。”
    他的臉變了又變，最終，停在咬牙切齒的狀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個有什麼關係，難得看你這麼情意綿綿，我不配合一下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番美意？”我輕聲笑起來，四壁紛紛塌落，我的幻境分崩離析，我向他伸出手，疲憊地說，“帶我走吧，我要回家。”
    無論誰愛我，不管我愛誰，我的世界都注定了無法完美，既然如此，那就讓一切奢望隨著這幻境一起消失，化為灰燼。
    我以後全無牽掛，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