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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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休是在太子宮裏。
蔣琛直到寢殿外才放下她。她一落地,轉身便跑,蔣琛擋住她。她的口吻淩厲而氣憤:“真是瘋子!我已經為人婦了,還把我擄來幹什麼?”
蔣琛噌的跪拜在地:“請小姐恕小人的罪,太子爺並不知此事,是小的逾權了。”
休休略驚,正色道:“蔣侍衛如此行為,卻是為何?”
蔣琛道:“小的以為,小姐就這樣嫁人了,總要給太子爺一個交代吧?小的跟隨太子十多年了,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看休休猶豫,又道:“也不耽誤小姐多少時間,您進去說一二句也可,小的在外等候,很快便送小姐回去。”
休休心下歎道,罷了罷了,與其兩人這樣道不明,理不清的,不如早點割斷這根情絲,一了百了,以後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做他人婦了。
如此一想,也就掀了外殿重重簾幕,走了進去。
周圍寂靜,空無一人。穿過透雕的屏風,撩開帷幕,內殿裏半明半暗,鸞金炷台上隻燃著一株紅燭,燭光浮浮沉沉。白玉香爐絲絲縷縷繞著白煙,牆麵,幔帳,月牙花架床,甚至是花幾上那盆鬱芊的建蘭,還在開著瀅白皎潔的花。
眼前的景象熟悉又不真切,休休仿佛置身在夢裏,嘴裏喃喃不得自語。
幔帳裏空蕩蕩的。她抬眼環視四周,走至燭台,拿了未點的蠟燭湊近旁邊燃著的火光,周邊似乎亮堂起來。忽然一側有個低沉而含糊的聲音傳來,她急忙將點燃的燭光吹熄了。
“不要點。”
透過輕薄的幔紗,泓宇正蜷縮在床的一角,眼光隻向著前方,黯淡的瞳孔裏空洞而平淡。她繞過幔紗,款款步到他的麵前。
聽到動靜,他抬眸,眼前的休休一身新娘禮服,像一朵映在淩波水月裏的牡丹,嬌姿欲滴,矍目鮮華。似是不確定,他顰蹙眉頭,微闔雙眼,才睜開,定定的看著她:“是你嗎?”
無端的,休休的呼吸漸次沉重起來,半晌,才應道:“是我。”
帶著濃濃的鼻音,他的聲音恍如隔在彼岸:“你來幹什麼?今天不是你出嫁的日子嗎?”
她沉默緘言。他沿著牆麵吃力的倚起身子,燭光烙著他的身影,搖曳不定。他的唇角抽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我這個樣子一定很好笑對不對?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對了,我還忘了恭喜你了。”
一刹那,休休感到身心一點點被扯裂,胸口似開了一個洞,痛苦的血液洶湧而入,激烈沸騰。她一揮廣袖,轉身欲走,袖口卻被他拉住了,他使勁一拽,她的身形隨之旋轉飄動,整個人落在了他的胸前。
“泓宇!”她大叫一聲,掙脫著,她的身子被他緊緊的抱住,動彈不得。他的身體火燎一般的熱,想是呼吸急促,他呼出的熱氣烘得她的耳頰粟麻麻的。
她哀求道:“泓宇,不要這樣,你放開我,我們好好說話。”
他的頭靠在她的頸畔,聲音如夢囈般,痛楚而纏綿:“你要我拿你怎麼辦?你要我拿你怎麼辦?…”
休休的眼睛瞬間模糊,淚水滾滾而下:“泓宇,你放了我,天際在等我呢。”
他的頭驀然抬起,眸中的狂熱和哀怨交織著,落在休休的眼中:“又是天際,他想碰你是不是?你今天做了他的新娘,他就可以碰你了是不是?”
“是的!是的!”休休胡亂的叫著:“他是我的夫君了!你又想怎麼樣?”
“我,”泓宇眼神渙散,整張臉因痛苦和怨恨而扭曲:“我奸了你!”
一刹間休休隻覺得眼裏所有的鮮豔色都消失了,青澀與慘白中,泓宇的臉變得漲紅,她被推倒在花架床上,他的身子立刻重重的壓住了她。
“泓宇,不要……”
休休的腦子一片混亂,隻是徒勞的叫喊著,滿臉淚水縱橫,依稀中他灼熱的唇重重的落在她的臉上,頸上,她的雙手被他的死死的鉗住,她已渾身無力的連抬頭都不能,仿佛一隻落網的蟲,隻能惶然的掙紮著。
她就這樣不清不白的完了嗎?這個讓她痛徹心肺的人,他要毀了她了!
隻是那麼的片刻,她模糊的感到一切都已靜止了,她身上沉重的感覺頓然消失。她側臉,泓宇頹然躺在身側,胸口起伏不定,眼光迷離的看著前方。
她的胸口似被柔軟的東西堵住,繾綣交錯,絲絲纏繞。他不會這樣做的,他不是這樣的人。
曾幾何時,他們也在這裏,月光如紗,映在她的臉上,稀薄而昏暗,她向他投來怡然平靜的微笑。他英挺的輪廓半明半暗,那唇卻是揚起,朝她微微一笑…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庸散而無力:“你走吧,我很累了,我想歇會。”
她垂下眼去,發髻上金色百合花的光華在她的眼下留下一層薄薄的影。他滾燙的手心觸摸到她柔軟的手掌上,有一滴淚落下,灼人似的落在他的手上,仿佛是一團火化成灰燼,隻餘下一股澀澀的苦味。
月光透過紗窗,籠在兩個淺淺的殘缺不已的身影上。她輕聲道:“我去給你弄水來。”
她起身,端了放在床頭的茶盞,坐在他的身旁,調動小勺,一口又一口的喂他。
他貪婪的凝視著她的臉,眼中閃動著深深的傷懷,嘴角卻浮起酸澀的笑:“以前我也是想這樣喂你的,可你偏不要,還打翻了它。”
休休的眸中依稀有水光盈徹,她反而笑起來,臉色嫣然:“真傻。”
他的手伸進裘枕裏摸索著,攤開手心:“你的東西還在我這裏。”
她盯著他手中的梔子花玉,眼睛再次模糊,但她馬上低頭垂下了濃密的睫毛:“已經送給你了,還是放在你這裏吧。”
她想告訴他,她本就無意取走它。可是她不能說,隻能把這句話深深的埋在心底。
她替他披蓋上了衾被,掖了掖,輕柔的整理自己的鬢發和衣裙。他的眼睛從始至終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要走了。
前麵路迢迢,條條長漫漫,她想走的,和他要走的,卻是不一樣的。
她再次看他一眼,遲緩的轉過身去。
“休休。”他在後麵喚她的名字。
她的身形一震,眼淚奪眶而出,聲音顫動著:“別這樣叫我,我會,很難過的。”
微搖的燭光落在窗紗上,休休從窗前走過,投到窗紗上的剪影纖柔秀逸,他默默的凝視著,直至那身影漸漸從薄紗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