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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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荇殿的春依然風姿動人。雖不是荷花結蓬落蓮期,團扇般漂浮在玉荷池裏的荷葉,直染得滿池碧綠。誇大厚實的葉片上,水珠滾滾閃動,在碧光清水的映襯下,晶瑩欲滴。
容妃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年少時喜歡在沈府的荷花池邊悠然賞荷,每當小荷又露尖尖角,蓮蓬伴著荷花錯落水麵,沈不遇就會讚賞她“翠蓋佳人臨水立”,與芙蓉相映相惺,亭亭玉立,高潔而嫻靜。
進了宮後,承蒙皇上恩寵,就在這裏辟了玉荷池。皇帝愛牡丹,卻也學《鄭風》笑曰:“山有扶蘇,濕有荷華。”賜名“容”。如今美景依舊,愛蓮之人依稀不見,她也落得個食蓮駐顏輕身,固精氣,烏順發之用了。
無奈中隻能任憑荷池華發華生,就象那切斷的藕片,絲絲相連,有扯不斷的情愁,令人無端的生出些許感懷和縷縷的哀思來。
透過雕花綺窗,容妃凝神佇望外麵的綠色,淺抿一口手中的碧螺春,輕輕歎息,兩耳仔細的聆聽外麵的動靜。
窗邊灑進來的一縷光線,被高大暗淡的影子遮掩住了,後麵傳來促促的呼吸聲,她知道定是他來了。
“母妃這會喚孩兒過來,有什麼急事?”他倒先開了口,隱約透著不耐。
容妃一窒,回轉身去,冷笑道:“連我請你也請不動了,三皇子殿下。”
泓宇瞥了母妃一眼,看她臉色凝重,極不情願的,慢吞吞屈膝跪下。
容妃看他這副樣子,氣打不出一處來,徑直走到他麵前:“好啊,你厲害。仗著你父皇寵愛你,自不把你的母妃放在眼裏了。”
“母妃,我很忙。”他一副委屈的樣子。
“是啊,你是忙。你明天就要當新郎官了,當然忙。哪像我這種當母親的,反而空閑得很。”容妃的雙手絞著絲帕巾,憤憤然說道。
“母妃何必自尋忙碌呢?那些瑣碎的事讓內務府去辦,母妃隻管自己穿戴得亮麗點就行了。”泓宇邊說,邊自顧起身,輕撩廣袖,轉身便往外走。
“你上哪去?”容妃急急的喝住他。
“孩兒不是說過嗎?我很忙。”泓宇站住腳,帶著濃濃的鼻音。
容妃徑直走到他麵前,她的兒子高大挺拔,她隻能仰起頭看他:“我問你,你選了這門親,可曾後悔過?”
“後悔?”泓宇揚眉,嘴角牽起一抹似笑非笑:“我幹嘛要後悔?”
“你和樓大人的女兒素昧平生,你貿然選了她,你了解她嗎?”容妃的聲音有些急促。
“素昧平生?不是見過嗎?”泓宇的聲音始終淡淡的,讓她捉摸不透:“我倒覺得她挺好,知書達理,又溫柔又漂亮,我很喜歡。母妃難道不喜歡嗎?”
“可是,母妃喜歡的是休休小姐。”
“您喜歡?那您又了解她多少?”泓宇斂眉,沉色道:“難不成母妃是愛屋及烏吧?”
“放肆!”容妃甩手,一巴掌打在泓宇的臉上,臉已氣白了,聲音顫抖著:“你竟敢說這樣的話!”
“母妃打得好。”泓宇竟笑起來,兩眼直盯著容妃,炯炯逼視下容妃象被戳穿似的,身子懈怠下來,無力的垂下了高傲白皙的頸脖。
“母妃您真傻,沈不遇在利用您知道嗎?”泓宇的聲音在耳邊沉沉響起:“您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實關係嗎?”
容妃驚愕的抬起頭,睥睨了殿內四周,試圖阻止他。泓宇已娓娓說道:“沈不遇知道我排斥他,所以一開始讓她假裝是他的義女故意來接近我,讓我放鬆了警惕。等生米煮成熟飯,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父皇那麼器重他,說不定將來的江山社稷也姓沈了。”
泓宇的眼中已噴射出難以抑製的怒火:“這個老狐狸,我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的。”
“就算你已知道了他們的父女關係,你和休休也是情投意合,兩心相印的,休休何辜之有?”容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聲音蒼白無力。
泓宇又笑起來:“母妃錯了,孩兒閱人無數,休休小姐不過是其中之一,何談情投意合,兩心相印?”他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母妃,加重語氣道:“也不過是葷腥味吃得太多,換個口味罷了。”
容妃已氣得全身發顫,鬢上的玉墜步搖晃得錚琮作響:“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你給我滾出去!”
泓宇滿臉促狹邪氣的笑:“母妃別生氣,明天孩兒就要當新郎官了,您理應高興才是,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您就可以當上皇祖母了。哈哈。。。”
他笑得肆意,邊笑邊往外走,等他的身影隱退在殿外,那陣惱人的笑聲還縈繞在殿梁上,久久不能消逝。
容妃頹廢的癱在梨花木椅上,渾身無力,絲絲陰涼從腳底一直升到心窩,撞得心口隱隱作痛。一口氣歎不出來,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你,出來吧。”
內室的簾帳掀了一角,休休從裏麵機械的走出。她的臉色慘白慘白,如雪般近乎透明,清澈的瞳孔裏空洞洞的,仿佛她的神智已飄蕩在遠處,眼前的景象具不真切。
“休休。”容妃看著眼前酷冷而豔麗的臉孔,五官緊張得堆聚在了一起。
休休的眼睛瞪得渾圓,似乎要在透深的夜色中探索出一絲光亮,又掙紮著想逃避眼前發生的一切。容妃的心竇顫動得厲害,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兩個人仿佛剛從冰窖裏出來,冰冷透徹。
休休直直的往外走,容妃又叫了她一聲,擔心的拉著她的手。
她的臉直直移向容妃,緊抿的嘴角牽起嘲弄的笑:“請娘娘轉告沈大人一聲,他的計劃又落空了。”
容妃頹然鬆手。休休也未施禮,穿過鮫珠紗的門簾,一步步向後宮外走去。
後宮外的徑道上,一駕輦輿正靜靜候著。輦輿外站著的人錦衣翩翩,那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見她的臉色旋及斂去。她第一次很清楚的認識到他是誰。
灝宇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昨天聽她說今天要來容妃宮,他早早在這裏接她。可是,她的手為什麼冰冷冰冷的?
休休露出牽強的笑:“我有點酸,你扶我上去好嗎?
灝宇摟了她的肩,一彎腰將她橫抱起來。她的身子僵直冷徹,頭無力的垂向他的胸襟,雙眼迷離而空蒙。
他的心一緊,急忙向跪在地上的宮人嚷道:“快,趕快回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