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真正的音樂
    讓我們靜靜地將時鍾撥回過去，回到澈和聞見麵的那一刻。
    靈悅在眾人的目光中跑出了竹林，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樣想的，隻想著要離開這裏，離開這讓人窒息的空氣，離開眼裏有了絕望的聞。
    “我不相信。”靈悅坐在竹林中，抬著頭看著天空。陽光的投影穿過竹葉，在地上印刻出一個個光斑。風兒吹著竹葉，光斑也跟著一起晃動，有規則地，暖暖地晃動。靈悅加強了語氣，像是在說服自己：“聞一定沒事，我不相信。”
    一隻小小的像是小白兔的動物從竹子間跌跌撞撞的竄出，一不小心，撞進了靈悅的懷中。“這是，”靈悅撫摸著它柔軟的白絨毛“安比？”
    那個小東西對靈悅皺了皺鼻子，眯了眯眼睛，伸了伸爪子，好像是在對她認出自己而表示讚賞。
    “很稀有的動物呢！”靈悅把它舉起來，高高的舉過頭頂，順勢自己也躺在地上，仰著頭看它蹬著腿。
    “小安比，你說我和音樂對聞來說誰更重要呢？”靈悅摸著安比的頭，問了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果不其然，這對安比的智商來說是個大難題。它很疑惑的用爪子撓了撓腦袋，瞪圓了黑亮的大眼睛看著靈悅。
    “不知道吧，”靈悅吸了下鼻子“我也不知道。”小安比像是看出了她的失落，用腦袋拚命蹭著靈悅的臉頰。
    “他說他學音樂是為了為我演奏，可他卻願意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三年都不回來。”靈悅抱著安比，“也許他的心中，找到真正的音樂早已超越了一切吧。”
    “你看著我的樣子真可愛，像是琦落。很對不起她呀，她那麼努力，我卻選擇了逃離。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安比沒有反應，還是睜著大大的黑眼睛。
    靈悅笑了笑，“你這樣的小東西怎麼會懂得愛情呢？”她將安比鄭重地放在自己麵前，“愛情啊，就是能夠讓我在這裏堅定地等上三年，就是我現在相信聞一定沒事。”
    她伸了個懶腰，手卻不經意的碰到了腰間的半截玉笛。涼涼的觸感，讓她頓時想到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手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樣，定在空中。“他沒有這隻聖笛，還能不能打敗那個女孩呢？”
    安比抬起小腦袋，眼睛清澈得像是能洞察靈悅的內心。靈悅被它注視著，神情有些慌亂，連忙說：“真是的，我在想什麼？他沒事，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這時，懷中的安比突然竄了出去。靈悅的目光追隨著它，卻發現眼前立著一個人。
    “你是這隻安比的主人嗎？”靈悅看著麵前的人。
    他的裝束很奇怪，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倒像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如果隻是冰藍色的飄逸的發絲也罷，隻是他那雙瞳，像是冰雪一樣的輕靈。而他耳上的藍色六芒星耳釘，和深藍色的法師服，更為他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尊貴。他手上托著一個水晶球。安比乖巧的在他腿間鑽來鑽去，甚是愉快。
    “靈悅，你好！”他的聲音空靈的像是從遠方傳來的天籟。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靈悅很是吃驚，“看你的打扮，莫非是琦落說的那個笨蛋法師？叫什麼來著？”
    “不是笨蛋法師！！！”唯亦一臉的鬱悶，自己好容易塑造出神祗的感覺，還想耍耍帥的。全讓琦落給毀了。“咳咳，我是唯亦。”
    “哦，我從琦落哪兒聽說過你。”
    “靈悅，我這次來不是來玩的。你要知道，聞他有危險了。”
    “不可能，”靈悅回答的倒是斬釘截鐵“聞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他。”
    “你真是，那好吧，我讓你看看這個水晶球。”唯亦念動咒語，水晶球裏一幅畫麵漸漸顯現。
    “是聞！”靈悅忙把腦袋湊了上去，聞在幹什麼呢？
    水晶球裏，澈的笑容依舊燦爛，她輕柔的撫著魔音，釋放出一隻隻黑色的閃著銀光的蝴蝶。聞的神情也很淡然，但是真正懂得音韻的人會發覺，他已經明顯的力不從心。從碧色玉笛中飛出來的綠色音符越來越少，黑色蝴蝶越來越逼近他。
    “呯——”玉笛碎了。聞的玉笛竟然碎了！“不是真的！”靈悅用手捂住眼睛，不去看澈得意的微笑，但她的聲音還是傳進耳朵“聞，你輸了。”
    “這下該相信我了吧！”唯亦看著靈悅。
    靈悅的神情有些木訥，好像不能接受這一切，突然，她抬起頭：“你在騙我，一定是的。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你為什麼這樣說呢？”唯亦很奇怪，無奈地攤著手。
    “我愛聞。愛一個人就要相信他。他一定可以的。”
    “你真的愛他嗎？你要是愛他就應該相信他的猶豫，就應該和他一起並肩戰鬥，而不是在這裏以愛的名義逃避。”唯亦字字刺進了靈悅的心裏。
    她在猶豫，她在和內心抗爭，她在盡力否認這一切，她不願承認，她不要發生這一切。
    “靈悅，你快想清楚。聞還有最後的希望，隻要你把這半截聖笛送到他手裏，就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唯亦盡力的勸說著靈悅，“琦落和夕辰也在拚命的和暗湧戰鬥著，大家都這麼努力，不要逃避了好嗎？”
    “去救聞，去幫助他，去告訴他你愛他，去一起努力實現你們的未來！”
    靈悅猛然抬起頭，她用手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你有辦法讓我到聞哪兒吧！你一定有，快點，我們去幫他！”
    唯亦淡淡的笑，“我把你傳送過去，不要想別的事情哦。”
    藍色的光芒照著靈悅，“唯亦，你不去嗎？”
    唯亦還是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看著靈悅消失在藍色光芒中。然後他深呼了一口氣：“看來讀心法術還是會有很大用處的啊。落落，水之島上最艱難的一關我已經幫你過了。以後就靠你自己啦！”
    “這是？”靈悅睜開眼睛，自己竟然置身於一個水晶的宮殿中。她看著身邊水晶的花草，水晶的蝴蝶，水晶的娃娃，不知道該往哪裏邁開腳。
    她握緊了手裏的半截玉笛，“聞，等著我。”記得水晶球裏好像是在一個露天平台上，大概是……
    靈悅的視線落在水晶樓梯上，就是這了吧！她一路小跑著上了樓，三步、兩步、一步。終於到了城堡天台，靈悅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聞！”
    是的，是聞。他的手不甘心的攥著破碎的玉笛，低著頭立著。而澈正不知念著什麼法術。
    “聞——”靈悅跑了過去，“聖笛！我把聖笛帶來了。我們還有機會！”
    聞看到靈悅，忙說“小心！”邊推開了她。靈悅被聞抱在懷中，什麼都不知道。過了好一會兒，聞還是沒有放開她。靈悅有點害怕，她輕聲喚起了聞的名字，可是聞像是一尊木頭，僵硬的身軀抱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
    靈悅搬開了聞的手，可是她卻看到聞……
    聞的眼睛裏沒有了光澤，靈活的手指也不會動了。
    靈悅用手試探性的放在聞的鼻翼下，一點氣流都沒有的空氣，嚇得她收回了手。
    聞，是死了麼？
    靈悅癱在地上，這下什麼都沒用了。自己還是來遲了。她怒目瞪著澈。澈卻很開心的笑了笑，“還以為你衝過來害得我奪不走聞的靈魂了呢，要是要了你的靈魂，那魔音可慘了。沒想到他竟然回去保護你，真是笨死了！”
    靈悅看著聞，大滴大滴的淚珠掉在地上，“聞，都是因為我，你才這樣的。我一定要救你，以我的姓名起誓！”
    靈悅解下聞身上的半截玉笛，和自己的對在一起。玉笛發出白色的柔和的光，成了一個整體。靈悅拿著聖笛，看著澈：“澈，我要和你比。”
    澈楞了一下，然後眉眼的笑意更濃了，“你？你的身上根本就沒有音樂的氣息。就算你會一點笛子，又怎麼可能和我的魔音比？況且就算賭贏了，你的靈魂也不會讓魔音進步多少。”
    “我和你比！”靈悅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用這把聖笛打賭如何？”
    “聖笛？”澈有點莫名，但看到那個白玉的聖笛，她眼裏顯出貪婪的光，澈用纖細的手指玩弄著一縷秀發，“有意思。不過，你肯定會輸。可別說我占便宜。”
    “願賭服輸。”靈悅擺好了吹笛子的手勢，她回頭看了看地上躺著的聞，“聞，我一定會幫你。”
    澈拍了拍手，像個孩童般笑著“遊戲開始！”。
    靈悅喘了口氣，吹起了一首簡單的曲子，曲調雖然簡單，卻別有一番悠悠長情。仔細聽，這正是當年聞吹奏靈悅跳舞的曲子。澈的嘴角勾出一絲輕笑，她輕輕撩動魔音的琴弦，釋放出一隻隻黑色蝴蝶，“靈悅，你認輸吧。你這首曲子沒有攻擊力，是敵不過魔音的。”
    靈悅沒有動容，她繼續用心的吹奏著曲子。黑色蝴蝶紛飛著，將她包裹起來，一隻隻刺進她的身體。
    “快停下來吧！你會死的。”澈看著她，搖了搖頭。
    靈悅還是吹著曲子，笛子慢慢的發出白色光芒，形成了一個結界，黑色蝴蝶撞在結界上，無力地凋落。
    “可惡，”澈咬著嘴唇，咬得嘴唇沒有一點血色，“沒關係，你不過是會防守罷了，我看我們誰堅持的久！”澈更加迅速的撥弄魔音，不停地製造著黑色蝴蝶。
    “啪——”很清晰的一聲，澈的臉色頓時和她身上的白色公主裙一樣，煞白煞白的。
    魔音的弦，竟然斷了。
    無論是和誰比拚彈奏，魔音都和澈一樣，清澈通透中帶著的是王者的淡定從容，就算是聞這樣厲害的對手，魔音也不出意外，可現在，麵對著這個不懂音律的靈悅，竟然斷弦了？
    靈悅停止了吹奏，“請把聞還給我。”澈把頭撇到一邊，她把手咬破了一個小口，將鮮血滴到魔音上。魔音貪婪的吸吮著血液，斷掉的弦也漸漸複原。
    “魔音是我一點一點用鮮血灌注的樂器。”澈看著靈悅，“我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沒有人可以打敗我，沒有人可以打敗魔音。”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憂傷，像是易碎的水晶，令人憐惜。
    “不。澈你的音韻雖然技藝很高超，但是你缺少了音樂的靈魂。這一點，連靈悅都具備。”靈悅的身後，溫暖的聲音輕輕響起。
    “聞——？”靈悅驚喜的看著後麵。聞笑了笑，用手抱著靈悅的肩。他看著眼前倔強又受傷的澈，靜靜的說：“音樂的靈魂是情感。沒有融入感情的音樂，縱然難度再高，也不能稱之為真正的音樂。”
    “因為靈悅的音樂中蘊含的全是真情，所以可以讓我掙脫魔音的束縛，而你的音樂，並不能帶來這樣的力量。所以，澈，你已經輸了。”
    “我輸了嗎？”澈看著兩人，“為什麼？我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我輸於她！”
    “不。努力不代表感情。澈，你試著用你的心去演奏魔音。”
    “用我的心嗎？”澈輕輕的撥動琴弦，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蝴蝶從琴弦間飛出。澈看著她越飛越高，在空中傾灑下一道彩虹的光輝，露出了真摯的微笑。
    “你看，你做到了。”聞的笑還是那樣溫暖。
    “我……我做到了……你是說，這些，這些音符……”澈臉紅撲撲的，象是個可愛的洋娃娃。
    “當然是你啊，多美的蝴蝶啊，澈，你看，你也可以演奏出美妙的音樂哦。”靈悅把頭靠在聞的肩上，抬頭看那高飛的蝴蝶。
    “我……”澈重新舉起魔音，輕輕彈奏，仿佛是初次使用樂器的孩童一般。
    又一隻蝴蝶，又一隻……無數的五彩蝴蝶翩翩起舞，迎著陽光變換著色彩。
    “我好高興，聞，靈悅，我……我真的好高興啊”澈手舞足蹈起來，迎著蝴蝶跑去。“謝謝你們，我，剛剛還想……”澈難過的把頭低下去。
    “別這樣說啦！”靈悅扶起澈，“我們反正也沒有事嘛。澈，你今後怎麼辦？”
    “我，我打算和聞以前那樣，去外麵找個幽靜的地方練習。看看這個世界，看看真摯的情感，來提高我的音樂。”
    “就是這樣。”聞鼓掌道，“澈，你天賦異稟，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樂師。”
    “謝謝你！”澈羞澀的笑著，臉上有絲絲紅暈，“對了，我祝二位幸福！那我就彈一首曲子祝福好了。”澈撥動魔音，一隻又一隻的水晶蝴蝶翩翩飛出，天際掛起了一道彩虹，聞看著靈悅的笑容，抱住她，“靈悅，謝謝你。”
    看見聞認真的樣子，靈悅有點不好意思，她連忙岔開話題：“對了，我們快回玉笛軒吧！說不定落落他們已經在等我們了呢！”
    靈悅拉著聞的手，向遠方跑去。
    天上掛著一道彩虹，朦朦朧朧卻美得真切。
    但相牽著手的兩個人的笑容，比彩虹還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