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二十五章 興亡滿眼舊時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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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興亡滿眼舊時月(上)
“珞寒,你這是擔心什麼呢?”門下省的門子慕容謙益已然串得極熟悉,門下省諸多屬官這時候是大多都回去了,隻剩個門下侍中雲徽清自己還靠在案幾邊上,手裏握了一卷泛黃的古籍,眼神卻是聚焦在點起的燭台上。慕容謙益自己揀了地方在案幾邊坐下,雲徽清略略有些淡漠地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目光雖然還是淡淡的,卻不如從前那樣冷然。
她將手中那卷似乎是裝樣子的書擱下來,反身坐回案幾背後,拉過一張宣紙,垂下的精致的廣袖:
“北庭之事,終究難解。”雲徽清也不繞圈子,淡淡點明,彼此都方便。
“珞寒,既然他們要來,就來吧,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掌握的,皇上也不是瞎子,看得清的,自然也明白。”
雲徽清歎了口氣,他說得正是,淵擷風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耳聰目明,明察秋毫,平素倒是個中正平和的主。略略點頭,她抬手用廣袖掩了麵,再垂下的時候,右手的手背上卻有些淡淡血絲。
“怎麼回事?”慕容謙益見這身邊女子似乎有羸弱之態,忍不住便多問了一句,雲徽清戴著麵具的臉依舊顯得冰冷漠然,動作卻已經柔和了三分,隻是淡淡一拂袖,左手的指尖拂過蒼白的手背,將血絲淡淡地拭了去,便一轉手腕,扣住案頭那支狼毫。
“看你這幾日——珞寒,伴駕雖說風光,卻是個辛苦活兒,你這性子別跟皇上硬扛,小心著點身子才是。”慕容謙益輕聲一句,卻是他從前一直不太敢用的語氣,溫和裏帶了些曖昧柔軟的情緒,隻是自己似乎沒有察覺。雲徽清略略一抬手,似乎也沒如從前那般在意,依舊自顧自寫了幾句話來問他,慕容謙益略一思忖,一一答了,二人便一道起了身。起身時候,雲徽清似乎有些頭昏,略有些搖晃,撐了桌案這才沒出什麼狀況;慕容謙益略擰起眉頭,想勸說些什麼,看她微微發白的指尖,也不好再說什麼:“要是珞寒不嫌棄,不如坐我的馬車就是了,現下天這樣晚,你一個孤身女子還是小心些。”
雲珞寒卻不看他伸出來扶她的那雙手,隻是略略一錯身,做了拒絕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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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之間,也到了桃花初綻的時節,尚書省內卻是氣氛壓抑,不見一絲一毫春日的氣息,隻是料峭寒意而已。
“羲若,既然人都來了,就先把他們安置下來吧。”慕容謙益食指關節輕輕敲著桌案,眉頭雖然沒有皺起來。神色卻是沉鬱。
傅冉如頷首:“希夷這意思,冉如明白,不必操心了。”正說著話,尚書省門前卻有一襲絳紫長衣翩然而來,有人低低行了個禮,稱一聲“雲大人”,白發紫衣的女子略略還禮,眼光卻是看著這正在低聲議論著的二人。
“傅大人,”雲徽清終於走過來,提筆問道,“北庭使臣中可有曾謀麵之人?”
“雲大人好,”傅冉如對這個絳紫長袍的女子行了禮,看身邊慕容謙益神色緩和,於是接了她的話頭,“說到這事情,這次北庭過來的果然是有些意思,帶頭的那使臣看不出路數,年紀很輕,大概也就是北庭世子那歲數,大約是同輩,但是行徑卻不像得緊了,這男子有些跋扈,不像是個有……不說了,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亂子來,冉如不放心,已經跟京畿司打了招呼讓他們小心著,但是,冉如方才在跟慕容大人說呢,慕容大人覺得這隻怕主事的另有其人——不知道雲大人怎麼看?”
雲徽清抬起手來扶了扶麵上的白玉麵具,眼神微微一冷:“希夷在理,終究小心為上,隻是羲若辛苦了,代問舒大人安好。”
“這是冉如分內的事情,談不上辛苦。”傅冉如人如其名,言語間總是淡淡的,卻是明白地帶了些許拒絕的疏離。
“羲若,珞寒也不是外人,犯不著處處小心著。”慕容謙益也察覺言語間的不妥,淡淡插話,“珞寒,不知你知道多少,舒湛影雖然頂了禮部尚書的位子,可是畢竟年紀還輕。”
“舒湛影主事禮部,似乎較之希夷當年,不為年輕?”雲徽清淡淡一笑,要知道舒鴻舒湛影如今不比慕容謙益年輕到哪裏去,她認識的慕容謙益三十幾歲便是禮部侍郎,也沒有什麼稀奇。
“話倒是這麼樣的,但是問題是他從前也不是禮部的人,禮部很多事情,要不就要問江瀾平,可是瀾平說什麼也是他下屬,這樣難免以後弱了權威,更何況瀾平還是從前的江相爺的親戚;可是他要是到戶部去問端修……唉,端修也就是因為從前做過禮部尚書,人家才沒說什麼,可是這樣也不是個法子,你也知道,湛影不是個剛愎自用的性子,我就該謝天謝地,可是活兒也不能都壓在那兒,鴻臚寺這回的事兒,禮部居然撂挑子,說什麼反正這事情本來就該是鴻臚寺和典客署的,讓他們兩家自己操心去——這樣子實在是過分了。更何況現下端修身子也不好,湛影……”慕容謙益抬起頭來,問傅冉如,“方才看見湛影了吧?”
“隻是方才過來的時候,見著湛影同遠之出去了,倒是不知道這兩個人又去幹什麼,從前可沒這樣交情。”傅冉如淡淡地答話,既然慕容謙益說了雲珞寒“不是外人”,他也就沒有必要小心翼翼地擇了話來說,“看希夷這裏,是真不覺得六部最近該那麼閑散的。”
“舒湛影的事情,自有皇上定奪,你我難免僭越。”雲徽清略略提醒一句。
“珞寒說得倒是,”慕容謙益也覺得自己話有些多了,不再說什麼,“大概隻是擔心吧,鴻臚寺和典客署這次可是擔足了心,畢竟不知道這跟羽世子有沒有關係,也就不好揣度心思。”慕容謙益說著轉了話題,去接方才傅冉如的話,“羲若也不必責備六部,各司其事而已,路遠之跟湛影雖然麵上沒什麼交情,難道謙益和羲若看著就一向深交麼?說什麼也是六部中人,搞好關係總是重要的。”
“刑部路遙路遠之?”雲徽清似乎起了興趣。
“是,這人性子古怪些,我從前和他有時候共事……唉,不說什麼了。”慕容謙益麵上有些苦笑,言語間自然不想深談,雲徽清也就轉移了話題,繼續談起關於北庭的事情。
——路遙路遠之,她對這個名字的熟悉,卻不是因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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