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隻貓，你壞了我的計劃？”失去了原本計劃的，得到了重來沒有過的。她端起麵前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她在生氣，也在掩飾。掩飾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我不傷同類。”紅發男孩有些惱怒。他不喜歡人類。
    “我會救它。”
    “不是救它，是救他！”男孩生氣任性的躍起身，‘砰’一聲化回了原型。
    “緋耶，想拿回契約，就乖乖聽話。”見它跳至月光灑下的窗台，琉璃含笑開口。其實不想說威脅的話。
    色調深沉的室內一時有些沉悶。
    幾秒後，有著火紅身體的靈貓微微開闔嘴唇，語氣冰冷的開口，“什麼時候能拿到那顆寶石？”
    “快了。”斂起笑容，半眯著眼看了看眼前的玻璃高腳杯，裏麵盛著的液體，是紅紅的血的顏色。
    不二由美子得知弟弟周助有了女朋友，是從裕太那兒聽說的。心裏又是好奇又是驚喜。對每個人都溫柔的孩子終於有了自己真正想要珍惜的人。
    不二周助轉告女孩姐姐想請她來家裏吃晚餐的時候，眼裏流出的笑意絲毫沒有掩飾。琉璃聽了，一樣的高興。接近他的家人等同於於從另一角度接近自己的愛人。
    餐桌上多了一個，可氣氛卻沒有活躍多少。講話最多的仍然是不二漂亮的姐姐。裕太的話反而比平時少了些。
    晚飯後，不二堅持要送琉璃回去。琉璃笑著說不用這麼麻煩，一個人走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妖怪忌憚她一半神的身份，神仙不屑她一半妖的血統。沒有人幹涉，沒有人理會。很是自由。
    由美子姐姐笑了笑，溫柔的注視著弟弟第一次交往的女朋友，說，“還是讓周助送送的好，最近治安不怎麼好，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險。”
    琉璃輕輕點了點頭，她明白周助姐姐口中的‘治安不太好’指的是什麼。那些接二連三在山腳下發現的女高中生的屍體。包括曾經暗戀不二的那個同班的女生。
    白天有些熱鬧的山林，夜晚人煙稀少。除了鬆濤陣陣，還有貓頭鷹的尖叫聲。裏麵的一草一木，琉璃都很熟悉。曾經安靜住在山裏的日子，那時候身邊還沒有緋耶，隻有自己一個人。山裏可愛的小動物，聽見旅人的腳步聲，匆匆匆匆，全都四處逃竄。琉璃不用逃，反正有著人的外形。人隻要看見有相似的外表，就相當然的以為是同類。
    “琉璃，這個周末有和立海大的練習，來看吧。”以往心裏略有的不解與煩躁，如今變成了心裏的期待與口頭的相約。
    琉璃側頭看了一眼他，幾點星光下，周助溫柔的笑蕩漾在唇邊。
    “好的，”點頭後，又仰頭看了看深藍的夜空，“下個周末，是我的生日，到時周助能陪我嗎？”
    “當然。”
    男孩點頭答應時，月光似乎黯淡了下來。
    還有最後兩個星期。
    立海大的仁王初見不二女朋友時，嘴裏冒出的那句‘好像在哪裏見過’著實讓真田有些生氣。伸手壓低黑色帽簷，還沒來得及回應那句經典的‘太鬆懈了’，隊員柳蓮二的一句立馬讓他收住了口。
    真的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青學部長聽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卻有些介意。眼裏有妖氣流溢的女生，曾經會在哪裏出現。
    仁王、蓮二說的話，站在場邊距離有些遠的琉璃全聽了去。不是人有不是人的優點。比如靈敏的聽覺。
    周助對仁王。不一樣的對手，不一樣的感覺。
    飛燕還巢、心之瞳，星花火……
    心裏默默數著周助在用的招數，方便離開以後想念。
    訓練結束的時候，柳蓮二趁著離開場地仔細看了看場邊琉璃的臉。似曾相識的容顏。
    部長手塚猶豫了很久，還是打了電話給真田，隻說了一句，“如果柳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夕城，一定要告訴我。拜托了。”
    那些公開遞情書給不二的女生，死了好幾個。山腳下的屍體有被移動的痕跡。很是詭異。
    天已暗黑，星眨眨眼睛。琉璃不想回去，自己被周助握著的右手，傳來陣陣暖意。
    昏黃路燈下，周助吻上自己的額頭。然後接到了姐姐由美子的電話。聽筒那邊聲音有些焦急，“周助，裕太有在你那兒嗎？”明知裕太不可能妨礙周助的約會，可還是打過來試著問問。人就是這樣，明知道不可能，還要去嚐試。
    “出去了一整天，現在還沒回來，打手機也沒人接。”聽了這句後，周助有些著急。裕太到底去了哪裏。自己最親的弟弟。
    “你快回去吧，我家就在附近。”其實這句是真話。周助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前麵路燈下延伸向前的街道。有些黑暗的盡頭向右拐，一直走就到了琉璃的家。
    “回去吧。”琉璃說著兀自越過了他的身旁。
    周助轉身的時候，她回了頭。還有一句沒說出口。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找到他。
    時間是晚上11點50。
    明月升起已有多時。皎潔潤目。熟悉的山林裏，歪歪斜斜的石梯一直延伸向前。末端有著霧氣繚繞的山頂。涼風習習。
    “我以為你隻對女人感興趣。”琉璃看了眼對麵的人。穿著衣服的身體裏有著真正妖怪的魂靈。前方冰冷地麵躺的是隻見過兩次的人。一次在街頭網球場，另一次在周助家裏。
    “對我有用的人，我全都要。”漠然的對著地麵的人說了一句，抬頭看了眼麵前漂亮的人，“能找到這裏，的確不簡單。”不是恭維的話語，說的是事實。對麵的人不認識自己，可自己早就知道她。活了許多日子的妖怪與神仙的混血，有著美人一般的容貌。
    琉璃聽了，隻笑了笑，沒有說話。對麵的人站著的山頂，是曾經自己住過的地方。舊地方換了新主人，雖不介意，但會留意。
    最近東京真的很太平，除了偶爾會死幾個人。那些身體僵硬泛青的女生，全都做了對麵妖怪修行的犧牲品。
    看了眼麵前躺在地上眼睛緊閉的人，琉璃平淡的說了一句，“誰都可以，他不行。”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神了？不過是血統不純的賤妖！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女妖大聲頂撞著，聲音有些抖。
    “趁我心情不錯，你現在還可以走。”琉璃笑了笑，眼神有些陰冷。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怕了？所有的妖都知道，你連人也沒殺過！”
    山頂的石板上站著不肯妥協的女妖，一陣冷風吹過，突然覺得有些冷。心裏不禁有些後悔剛才一時衝動說的那些狠話。不敢正麵起衝突的人必定有什麼不敢惹的道理。
    看了看她，琉璃突然問道，“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對麵的人有些不解。
    沒殺過人，並不代表我不會。既然你這麼想，我會讓你成為第一個。雖然你並不是人。琉璃邊說，邊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子夜時分，月光清冷。如盤的懸在暗黑夜空。照亮了陌生街道上疾走的棕發少年。一個個電話，一條條街道，得不到弟弟的消息，找不到弟弟的人影。
    琉璃離開山頂的時候，回了一下頭。遠處，女妖占用的人類的身體越縮越小，仿佛漏了氣的灰色氣球。風一吹，往上飄去，很快不見了影蹤。
    想起電視上演過的山腳下發現了女生的屍體，不二遲疑著趕了過去。
    地上果然躺著自己的弟弟，沾了些露水的睫毛輕輕抖了抖。沒有死。
    心內懷著那個計劃，半是高興半是憂愁的渡過了最後一星期。然後是她口中的生日。
    不二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她說想去爬山。
    爬到一半的時候，不二取出禮物送給了她，琉璃色的水晶手鏈。她搖了搖頭，說自己想要他頸上掛著的那顆蜜黃色貓眼石。不二取下由美子姐姐帶給自己的手信，站到她身後，輕輕攏起長發，替她扣好連接兩端的扣子。
    終於拿到了最後的寶石，琉璃卻不怎麼高興，看了看麵前的人，說：“我有些冷，下山吧。”
    兩個人下到山腳，琉璃口渴想喝水。等不二買回了熱飲，已看不見女孩的蹤影。不過手機裏收到了一條簡訊：我累了，先回去了。
    心裏有些想不通，不二決定去她家裏。
    手塚國光接到真田的電話，正是琉璃不見的時候。電話裏，真田語氣有些著急還有些神秘：“不二的女朋友，似乎畢業於十年前的立海大。”說完後，又有些不確定的補充，“興許隻是長相相似，姓不一樣，可都叫琉璃。”原來，柳統計十年前立海大校舍火災事件時，死亡名單上有琉璃的名字，還有照片。仁王剛好在一邊。
    這不是巧合。說完這句，手塚掛了電話，慌忙跑出了門。記得他說，琉璃生日要陪她去山頂。
    “你怎麼來這兒？”開門以為是大功告成的主人，原來是被利用的對象。
    “琉璃回來了？”不二有些焦急的看了對麵的人一眼。緋耶語氣的不客氣他並不是很在意。
    “她沒回來。”不耐煩的搖搖頭，想要關上大門的時候，猛地想起了什麼，瞪大眼睛看向不二，“你頸上的寶石給她了？”
    “給了，”覺得有些不解，又開口道，“你怎麼知道？”
    “遭了！”緋耶大叫著，用力拽住不二的手，慌忙向外跑，“得馬上去山頂！不然會出事的！”
    集齊古書記載的所有的寶石，連同最後的寶石主人的心髒，一起完成那個轉化儀式。真正的神仙或者完全的妖怪。升到天堂，純白羽毛跳舞的聖地，下到地獄，花骨朵不美麗的墓地。
    現在少了那顆心髒，她還留在那裏。到底想幹什麼？
    手塚趕到山腳時，琉璃正好在灰白的地麵按古陣擺好了所有的寶石。六芒星狀，斜線交點上放置了顏色不一的寶石。中間空著的一片，是最後一顆寶石主人的心髒。可惜沒有。它的正對麵，放的是十年前從立海學生那兒騙來的珊瑚石。紅色珊瑚石的右邊，是周助給自己的黃色貓眼石。
    寶石有靈性，它隻認自己的主人和自己主人承認的人。偷來的，奪來的，放在陣裏，全成了普通的漂亮石頭。
    為什麼非得在神和妖之間選擇？我現在比較想做人。
    琉璃一邊想，一邊站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那本缺了最後一頁的古書，上麵記載了純化自己血統的方法。力量強大不是不好，隻是偶爾也想有個同類。
    沒有心髒就沒有好了，寶石集齊了閑置，總感覺對不起自己往日的努力。
    緋耶拉著不二跑到山腳時，抬頭看了看山頂。淺藍的天空鋪展了一抹七色彩虹。很是絢麗。誰能想到，那樣美麗的東西背後，其實是妖陣的啟動？
    不二緊跟著緋耶跑到了山頂，看見琉璃坐在地上，正要過去，被附近樹後的手塚叫住，不二，她是妖。
    “是啊，”琉璃抬起頭，淡淡笑了一笑，“我是妖怪，你還要嗎？”
    我要。不二認真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過去。
    琉璃微微一怔，勉強笑了笑，說我站不起來了。不二說沒有關係，輕輕抱起了地上坐著的女孩。
    “琉璃不是妖怪。她從來沒有殺過任何人。唯一動手的那次，是為了救他弟弟。”緋耶看手塚，漠然的一眼。隻有白天的人，能知道多少夜晚的秘密？你看的，也不過是自己可以看的。
    火紅色發少年走近，想從不二手裏接過主人。琉璃抬頭看了一眼他，說：“契約我已經毀掉了。”
    思索片刻，伸出白淨的雙手。我管你那麼多。
    中午，陽光正燦爛，卻有些說不出的淒婉。
    離開的時候，琉璃又回頭看了一眼不二。
    “周助，也許有一天，我們抬起頭，眼裏看的，可以是同一片天空。”少年懷裏睡著的女孩，慢慢閉上了眼睛。猶豫著伸出的手終於垂落。
    手塚身旁的不二，伸手離身體最遠的距離，還是沒能夠到她的手。
    瞬間相遇迸發的愛情，能不能長久，要等時間來證明。
    以後的一些時間，不二拒絕其他女生用的理由，是他有了女朋友。手塚這才相信山頂不二說的那句‘我要’不隻是衝動而已。偶爾真田問到有關琉璃的事，他隻淡淡說了一句隻是名字樣子相似。
    “不二同學，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有些熟悉的句子，對麵人有的是完全陌生的臉。
    “難道是……”不二突然有些猶豫。
    “不好意思，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旁邊伸過一隻手，靈巧的挽過他的臂膀。
    “誰？”告白的女生似乎不太信。
    “我。”
    “你回來了？”轉頭看了眼想了千百次的臉，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我回來了。”那缺掉的一頁，其實也隻寫了一句。沒有心髒的妖陣，施陣者將會變為世上最悲哀的動物。
    琉璃抬頭看了看不二，視線越過他英俊的臉，移向上方。
    兩個人的頭頂，是一樣的藍天。
    世間美麗的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