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寫意（上）
    蘇杭家本是西禦貴族，父親蘇安驍勇善戰，鎮守邊關。但是，在十多年前，西禦與南荊邊境戰亂，南荊用反間計，西禦帝誤信讒言，認為蘇安有異心，下令逮捕蘇安，同時在蘇安帳中搜出通敵信件若幹。西禦帝大怒，下令蘇氏滿門抄斬。
    失去了蘇安的邊境，南荊軍勢如破竹，連下七城，後來丞相趙玄之子趙璿璣臨危領命，才阻止了南荊軍的進攻，隻是，那失去的七城卻以無法奪回。
    這便是當時有名的七城之亂。南荊稱之為七城大捷。
    璿璣公子一戰成名，少年受封將軍，西禦帝賜婚神寧公主。而江湖四公子與趙璿璣齊名的蘇杭卻受家族牽連，不得不千裏逃亡，最後流落到江南，由夏木世家收留。
    得不得說一句——實在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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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杭成名是在他家族罹難之後，世人都到是蘇杭寫意，書畫雙絕，卻很少有人將他與那位名將之子聯係起來。
    蘇杭眼中顯出幾分凝重，望向卿楚的眼中也多了幾分鄭重。過去的痕跡本來都被湮沒了，他本來很有自信絕對沒有人能夠知道的，卻沒想到居然讓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戳穿了身份。
    果然是有備而來的嗎？！
    隻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是單純想要試探？還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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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意地看到蘇杭臉上憤怒、錯愕，最後交織著謹慎的神情，卿楚麵上的笑意愈加溫和了起來。
    “蘇杭公子不用那麼緊張，夏木凜既然敢將你留在身邊，對你的身份自然不會一無所知。”所以，我不會笨到用這件事來威脅你。
    “蘇杭公子，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什麼賭？”蘇杭望向卿楚，眼中滿是戒備。
    “你一心效忠的夏木凜家主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樣相信你。”卿楚注視著蘇杭，悠悠道。
    還未說完的話是——當然，其實你也沒有你相信中那樣相信他。
    蘇杭方才那一瞬間的動搖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明明知道單單自己的身世是無法令夏木凜背棄的，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隻能說，曾經的經曆終於還是難以避免地在心上留下傷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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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賭局對我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吧。”蘇杭冷笑一聲。人心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經不起試探的。
    卿楚笑意絢爛。不得不說，對這位蘇杭公子他越來越中意了。有才華，而且足夠清醒、冷靜。
    “不是試探哦，”卿楚手中的青玉折扇在蘇杭麵前輕搖了搖，麵上笑意如水，“隻是驗證而已。”
    “那麼，驗證得出的答案楚王殿下你準備怎麼處理呢？”蘇杭夠了夠唇，似乎多了幾分興趣。
    “如果蘇杭公子輸了的話，我就救你一命。”
    “楚王殿下還真的自信。”蘇杭冷嘲道。
    卿楚笑了笑，並不在意蘇杭的挑釁，繼續道：“如果輸的是我的話，那麼，蘇杭公子也為我救下一條人命如何。”
    “表麵上看來，似乎是我占了楚王殿下的便宜啊。”蘇杭暫時收起了眼中的敵意，看著卿楚神色複雜。
    “得失之間，本就難料。”卿楚側過頭，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笑意間水色彌漫，“蘇杭公子的命，價值可是不可估量的，如此算來，占便宜的人應該是我了吧。”
    蘇杭深深地望了卿楚一眼，望進那水色的鳳眸之中時，突然一陣恍惚，終於微微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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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蘇杭離開，卿楚推門走進了雅間，便看見尹天湛學著他原來的姿勢，慵懶地斜靠在攔邊，隻是望向他的目光戲謔而無奈。
    “我說卿楚，你什麼時候跟人打賭可以稍微公平一點兒啊？”不要老是想著坑人啊。
    “尹公子不用那麼擔心，這次的買賣我並不吃虧。”卿楚走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到了一杯。
    誰擔心你了，我是擔心人家給你連皮帶肉，骨頭渣子都吞了好不好。尹天湛翻了一個白眼。
    說什麼贏了就就蘇杭一命？到時候蘇杭被自己的竹子背棄必定是心緒動蕩，又欠了他一條命，還不是他想幹嘛就幹嘛。
    輸了就讓蘇杭救一條人命？又沒說一定是就他本人，更沒說是直接就一個人，也就是說到時候他讓蘇杭為救某一條人命做些什麼都是合理的，這樣蘇杭一輩子大概也別想掙脫了。
    而蘇杭也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到時候就算是明了真相，也一樣會遵守約定吧。
    何況，在卿楚的計劃裏，大概根本沒有讓後則出現的可能。
    就如同蘇杭自己所說的那樣，這世間最不能試探的便是人心，不論披著多麼光明正大的外衣，試探的本質也無法改變。
    從蘇杭答應這個賭局開始就已經注定要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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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聲響起，也打斷了卿楚與尹天湛的談話。
    青衣墨發，立如修竹，笑如春風，正是風逐兮。
    跟著他身後的，是上次在極樂樓有過一麵之緣的小曉。另一人一身青衣短打，做書童裝扮，看來與小曉同年，麵上神情倒是沉穩不少。
    “這是我的書童，莫離。”看見尹天湛和卿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風逐兮主動做了介紹。
    莫離朝著二人輕輕點了點頭，不卑不亢。
    卿楚一隻手任隨青玉折扇在指尖翻轉，目光落在莫離身上沒有移開，道：“我聽說天池怪傑有一個弟子，尤擅毒術，易容之術更是巧奪天工，不知是否是實情？”
    說完，便悠悠望向風逐兮，好似真的隻是在無聊之時說起的一個閑談罷了。
    風逐兮笑了笑，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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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離看了一眼風逐兮，最後上前一步，朝著卿楚一拱手，道：“楚公子謬讚了，莫離是不敢當。得遇師尊教誨，一技傍身，得以回報公子救命之恩。”
    卿楚笑了笑。這位莫離處事得當，說話一時謙恭有禮，與那小曉在風逐兮身邊，一靜一動，倒也是相得益彰。
    “我本來也覺得不可盡信，不過，今日一見，倒覺得所言不虛。”
    聽出卿楚話中的已有所指，莫離和風逐兮心下一驚，不過二人平素也是冷靜自持，麵上也沒有多大反應，倒是小曉一聽這話，立馬叫了起來。
    “楚公子，你居然看得出來莫離這家夥是易容的？！”
    就算沒看出來，你這麼來一句也算是坐實了。在場的除了少女和卿楚的三人，這次倒是很一致地腹誹。
    “其實我看不看得出來並不要緊。”卿楚唇邊笑意絢爛猶如春花齊放，鳳眸中波光流轉，動人心魄，“隻要有個人看不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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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再次站在陸地上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傍晚時分。
    天黑前應該可以回去的。身旁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宋之默走在路上，顯得很放鬆。做卿楚的侍衛，除了要求當值的時候必須盡忠職守，其他的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要求。
    隻可惜，那時候宋之默還不知道，這樣的標準，在卿楚麵前，也隻針對他一個人而已。而他就算作為侍衛在卿楚身邊，也實在談不上“盡忠職守”四個字。
    “站住，你這個淫賊！”
    一聲怒吼至身後傳來，接著便是夾著勁風的腳步漸近的聲音。
    宋之默轉身朝著身後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一個年約四十壯碩男子，身邊跟著一個提劍的少年，兩人正追著一個身著彩衣的男子。
    那彩衣男子輕功不弱，沒有幾步就到了宋之默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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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默，快攔住他。”
    宋之默還沒有看清那彩衣男子的容貌，便聽見那壯碩男子對著自己呼道。不作他想，宋之默迅速抽出了背上的寶劍一橫，攔住了那彩衣男子的去路。
    彩衣男子似沒有料到會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躲避不及，眼看就要直直撞上宋之默的寶劍。還要那彩衣男子輕功不凡，提身一縱，在半空翻了一個筋鬥，身形一轉，眼看就要越過宋之默而去。
    宋之默目光一凝，也跟著縱身而起，在空中與男子閃電間交手數招，最後二人落地時，追來的二人也已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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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小爺今兒個是走了什麼運，竟然大姐上也能遇見此等美人。”
    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自麵前的彩衣男子發出，宋之默卻是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人口中的“美人”竟是自己。
    宋之默容貌清俊，星眉劍目，英氣逼人，實在沒有絲毫女氣，更加比不得卿楚那般容色傾城，給人如此調戲的口吻叫著“美人”實在是第一次，不由得心下一怒。
    而此時，宋之默也終於看清了那彩衣男子的相貌。
    十分平凡的相貌，看來也過了而立之年，隻是，那一雙陰鷲的雙眼中露骨的欲望實在令人作嘔。
    即使是不久之前被卿楚硬是拉進懷裏的時候，宋之默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那人的目光就好像自己是脫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一樣。那樣赤裸裸毫不掩飾的目光，讓宋之默瞬間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好在宋之默定力不錯，刹那間真氣一沉，便鎮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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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蝴蝶，你作惡多端，這次看你還往哪兒跑？”
    此時，後開二人也已到了，與宋之默一道三人成合圍之勢。
    宋之默看了看來人，麵上也浮現出幾許笑意，道：“三師兄，好久不見。”
    追來的二人，那中年男子正是宋之默的三師兄、千山派枯木道人坐下三弟子韓雲雁，而他身邊那位少年就是上一次在街上巧遇花青玉等人、卿楚被人“調戲”時有過一麵之緣的趙爽了。
    宋之默前些日子，巧遇趙爽，也順便見到了他三師兄。
    千山派的弟子在江湖向來是行俠仗義，好打抱不平。他三師兄這次下山，除了奉師命來江南有些事以外，便是一路追擊一個名叫“花蝴蝶”的采花賊。
    宋之默目光落在眼前男子那一襲彩衣之上，看那色彩斑斕，豔麗非常，當真不負那“花蝴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