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十九章綠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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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綠翹
綠翹,是宋之言和宋之默救下來的那個丫鬟的名字。
綠翹身上的衣服都在那一番掙紮糾纏之間弄得又髒又破,但是好在還沒有到衣不蔽體的地步。卿楚一行沒有女子,宋之默也隻能找了幾件男子幹淨的衣服讓綠翹先披在身上將就了,想著等到進城了再說。
綠翹本是住在知州邊的一個小鎮裏,小鎮臨海,因出產珍珠小鎮上的人生活還算說不上富貴,去還過得去。
家裏父母都還健在,另還有一個姐姐紅袖,家裏靠著父親打漁捕珠為生,也算是和樂。一日父親出海回來,竟捕來十餘顆雞蛋大小的珍珠。本以為是天賜厚福,誰知竟是飛來橫禍。
本都是樸素的漁民,哪裏分辨得出那些虛偽狡詐的笑臉之下的狼子野心。
父親不願一人聚此財富,便將此事告訴二叔,順便托付二叔將珍珠拿到知州販賣,約定得到的錢財平分。
二叔帶著珍珠到了知州,竟然夥同王肅一同誣賴父親偷盜珍珠。王肅垂涎姐姐紅袖的美色,將姐姐強搶了去,父親母親被打成重傷,不久不治身亡。
綠翹因為到外公家躲過此次劫難,隻是,去時本是父慈女孝一家人和樂融融,回來是隻剩下滿目淒涼。
為了找尋姐姐,也為了給父母伸冤,綠翹賣身去了王肅府上做丫鬟,卻不想不小心被人發現了身份,直至被王肅派人追到此處。
*
綠翹雖然隻是樸素的鄉間女子,但是,經曆了此番變故,再經過在王府上戰戰兢兢地過了這麼些日子,早非往日可比。
她看離卿楚幾人較遠,沒有注意,但是,看這一行人妝容齊整,不似尋常人家。看到方才那一番情形,這些人看她目光也沒有多少變化,沒有同情憐憫,甚至也沒有好奇關切,就仿佛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路人罷了。
宋之默兄弟二人,兩人麵容俊逸,氣勢不凡,再看他們對福全等人的態度,似是完全不將王肅,甚至是孫祈順放在眼裏。心道也許此番遭遇真的是上天有眼。
於是,宋之言問起遭遇時,綠翹順勢就將自家遭遇七七八八地說了,情動處,想起親姐還在狼窟,不覺紅了眼眶,暗自啜泣。
果然,心懷真氣的宋小公子一聽,當下就怒氣橫生,一麵安慰綠翹,一麵大罵那王肅卑鄙無恥。
*
綠翹哭了一場,將心中鬱鬱發泄了一番,心情總算好些了,宋之默將剩下的一些烤肉切好了遞給了綠翹,又拿了些幹糧。
綠翹與宋之言年齡相仿,又性子活潑,兩人三兩句就聊了起來。綠翹將自己的事說出來,本來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看他們似乎不欲多談的意思,想到人家到底也算救了她,故而也不強求什麼。
“我說,你姐姐真的有那麼漂亮嗎?”宋之言看著綠翹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樣,滿臉的懷疑。
兩個人的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自家的兄姐身上,很巧合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兄姐的嚴格維護者,所以,在宋之言很不客氣地誇讚了自家大哥幾句之後,綠翹就很不服氣地數起自家姐姐的優點。
聽見綠翹把自己姐姐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宋之言是很明顯的不相信。他說的宋之默都是事實,隻是,還沒有說出宋之默的身份。
卿楚這一路上走來絕對算不上低調,但是,也始終沒有亮開了身份,這其中的微妙的差別,宋之言還是分得清的。
不過,恰好因為宋之言的顧慮,在綠翹聽來他說的那些的話真的就隻是胡吹大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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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綠翹對於對於宋之言明顯不信任的神情很不滿,一昂頭道,“姐姐可是我這世上最漂亮的人。”
在綠翹心裏,姐姐紅袖一直就是最美麗的人,不止是在他們鎮子裏,就算她後來到了外麵,到了王肅府上,看了那些鶯鶯燕燕之後,還是覺得沒有自己姐姐來得好看。
不否認,綠翹的說法,除了對於紅袖的感情親疏在其中的作用之外,還有與宋之言鬥氣的成分在,偏偏宋之言一時間還真的隻能啞然。
他總不能說宋之默長得比她姐姐長得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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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宋之言皺眉的模樣,綠翹勝利地揚了揚眉,笑得一臉趾高氣揚,卻在這時看見宋之言眼珠一轉,道:“最漂亮的人啊?比他還漂亮嗎?”
綠翹尋著宋之言手指的方向望去,她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不遠處的樹下也有一堆篝火,與這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三個人坐著,還有一個人抱著劍站在樹下,夜晚光線昏暗,綠翹也沒有仔細看。
此時一眼望去,隻見昏黃的火光明滅之間,一人一身寬袖水藍色的長袍,火光下依然清晰可辨那綿綿不絕的水色漣漪,恍惚間似乎也感覺到那層層漫延開來的水意,溫潤引人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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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翹早就注意到這一行人中並沒有女子,所以,在注意到宋之言的動作之時心中還有幾分嗤笑,但是,在看到那人麵目的時候,腦中一下子空白了一片,別說是嗤笑,就是自己此時身在何方都遺忘了,恍如一場迷離的夢境。
難以用言語來描摹的眉眼,肆意瀟灑卻又溫潤似水的氣質。綠翹覺得宋之言靈秀俊俏,宋之默俊逸非凡,已是平生僅見,但是,在這男子麵前,似乎都顯得有些粗糙了。
綠翹第一次開始有些後悔,當年先生教她習字的為什麼不多學些,現在麵對這個人,她除了“美麗”二字,已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偏偏連她自己都覺得,用這“美麗”二字來形容,都是一種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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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楚似乎是注意到這方的動靜,抬眸望來。
對上那一雙鳳眸水色,綠翹隻感覺一股熱氣一下子衝上了麵頰,忙不迭地低下了頭去,卻正看見自己有些破損汙跡的衣衫。
本來還沒有注意,現在綠翹卻覺得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說不出的礙眼,伸手摸了摸頭發,方才倉促之間隻是隨意理了理,現下心中埋怨起自己平日大大列類的個性。
怎麼會這般模樣就出現在了人前?
——就這麼出現在了那個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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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女子目光一觸及卿楚,就馬上火燒一般低下了頭去,麵上的紅暈卻是掩也掩不住,在加上手指絞著衣衫下擺的那一番欲語還休的小女兒形態,旁邊的侍衛跟著卿楚的時間也長了,多少脫了點兒敏,也見怪不怪了,倒是宋之言一臉無言的模樣。
現在在自己麵前一臉嬌羞的小女人模樣的人,真的是方才跟自己吵得厲害的那個人嗎?
宋之言不覺在心裏大大地打了一個問號。
很無言地翻了一個白眼,宋之言一路上跟著卿楚走來,卿楚雖然沒有刻意掩飾容貌,不過,看他出門做馬車,進門深宅大院的生活方式,能夠見到他的人也實在不多。但凡見到卿楚的女子,不論老少,好像就沒有不臉紅的。
——這家夥真是個禍害!
最後宋之言很由衷地下了這一道批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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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綠翹姑娘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一個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來,溫文儒雅。
綠翹緩緩抬起頭來,這時才注意到那個坐在卿楚身邊的男子,男子眉目疏朗,絕對沒有如卿楚方才那般令人感覺驚心動魄的驚豔,隻是,那眉宇間沉澱著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自有一番引人注目的魅力。
這個男子沒有那種光華四溢的震撼,但是,隻要看過一眼,卻是令人終其一生也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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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尹天湛的問話,本來跟著宋之言一番笑鬧已經暫時壓下的心緒又跟著浮上了心頭,綠翹心中一澀,低垂了頭,夜晚涼風拂過額前發絲,帶著幾分淒涼之感。
半晌,綠翹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抬起了頭來,道:“我要去告禦狀。”
那話語一字一頓,由少女清脆的嗓音說來,竟是說不盡的勇氣與決然。
“我覺得你還是換一個方法比較好。”悅耳嗓音,清越和著淺淺的夜色,裹著幾分溫潤的水意,悠悠吐出。
綠翹一愣,才反應過來說話的是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男子,麵上又是一紅,隨後才反應過來,看著卿楚滿臉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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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知?若要告禦狀,先不說你能不能見到荊帝,就算你見到了,也先挨過一百邢杖。”看出綠翹的疑惑,卿楚溫聲解釋道。
綠翹看著那人唇角和煦溫文的笑意,隻感覺心中的煩躁之感漸漸沉下,浮上幾許暖意。
隻是聽了卿楚的話,綠翹還是有些茫然。她並不知道那一百邢杖是什麼概念,但是,在王肅府上也見過被活活打死的下人,好像隻打了幾十棍而已。不知道那王宮之中的邢杖比之那府上的如何?
走到這一步,綠翹已經不怎麼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了,卻還是忍不住害怕。害怕即使付出了一切,父母冤屈不得伸,姐姐仍然身陷泥沼不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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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默一直隻是坐在旁邊看著,本來順手救了一個小丫鬟並沒有多想,但是,提到知州的時候他也突然想起了為什麼聽到“孫祈順”這個名字的時候自己會覺得耳熟了。
知州的地理位置太過特殊,這件事不僅發生在知州,甚至還牽扯到知州知府的侄子,官官相護,綠翹提到的告禦狀的確是在她目前的情勢在唯一可行的方法了,當然前提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走到荊帝的麵前。
其實,宋之默知道,隻要有一個人肯幫忙的話,一切問題都不能稱其為問題了。但是,以卿楚的性格來說,他有可能會幫忙嗎?
撇去暗刃之主的身份不談,卿楚擺在人前的身份一直都是最典型的紈絝子弟,隻怕那位王肅公子見了他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可是,宋之默卻突然很想幫幫那個小姑娘。家破人亡的滋味,他親身體會過,易地而處,如果宋之言被人強搶,他也會不顧一切地去救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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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妨與我們一道上路吧。”宋之默看著麵前滿麵茫然無措的綠翹道。
綠翹一愣,似乎還不太明白宋之默話裏的意思。
宋之默笑了笑,望著綠翹呆愣愣的模樣,也不出現催促,卻突然神色一凜,感覺到身後一道戾氣破空而來,宋之默指間運氣真氣,一側身夾住了身後襲來的玄黑色的箭矢。
看那箭矢的方向,該是射向他麵前的綠翹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