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碧落
    此時，突然緊繃起來的空氣，讓宋之默已經沒有心情去探究那把驀地出現的長劍。長劍帶起的勁風剛過，甚至還沒有看見來襲的人，接踵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籠罩下來的暗器，而宋之默也終於確定，這一次刺傷的目標是尹天湛。
    宋之言方才那一擊被宋之默拉著恰好閃過，看到那些暗器直直朝著尹天湛飛去，宋之言手上提著寶劍，直覺地上前一步，寶劍一橫，似乎想要打下那些暗器。這些天尹天湛在楚王府，與宋之言相處還不錯。
    宋之默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而以宋之言的武功要當下那些暗器實在是有些勉強了，一枚飛鏢擦著宋之言的肩飛了過去。宋之默趕忙一把拉過宋之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查看了肩頭。
    被劃破的衣服，一道淺淺的傷口，有一絲血滲出，並不是什麼大的傷口，宋之默稍稍鬆了一口，卻看見一隻手以自己眼睛分辨不出的速度飛快地封了宋之言肩部的穴道。
    感覺那一抹水色氣息，宋之言一臉別扭，轉過頭去，等著卿楚，宋之默卻看見卿楚笑得春風和煦，鳳眸中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肅然，不知道為什麼，宋之默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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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卿楚微啟唇輕吐出的兩個字，嗓音穩如似水，卻讓宋之默如墜冰窖。
    碧落，長生殿最富盛名的毒藥，因其無藥可解而聞名於世，但是，卻並不常用，倒不是因為長生殿講求什麼所謂武林道義之類的事，話說如果說一個殺手組織有所謂江湖道義之類的想法隻會讓人覺得搞笑吧。
    這麼方便的毒藥之所以不常用，隻是因為它的煉製很難。也就是因為它不常用，那麼，它一旦被利用，就表示了長生殿誓在必得以及不容有任何閃失的決心了。往往這就是最麻煩的時候了。
    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要失去了嗎？宋之默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覺得也許他們兄弟二人在宋氏謀反一案和所有的親人一起被處決或許還比較幹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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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湛掠身避開襲來的暗器，飛身輕輕落在了院中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上。冬日的梧桐落盡了黃葉，橫斜的枝椏在蒼穹下有一種幾乎慘烈的脆弱。
    宋之默抬眸望向那個一襲落在枝椏上的白影，輕盈仿佛沒有任何的重量一般，清晨的陽光下仿佛裹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記憶中那一次冰雪一般的白衣無暇又突然浮上了心頭，然而也隻是一晃而過就被對於宋之言此時狀況的擔憂淹沒了。
    兩個執劍的黑衣人終於現身，就在宋之默想要衝上去的時候，卻被卿楚一抬手攔了下來，帶著些憤怒盯著卿楚。縱然已經知曉了無藥可解，也想要做出最後的努力，想著抓住那兩個長生殿的人，也許可以得到什麼線索。
    接觸到宋之默這麼明顯的憤怒目光，卿楚微微一愣，隨即望了望身邊已經陷入昏迷的宋之言，鳳眸中一絲複雜之色閃過，隨即淹沒，拉著宋之默的手卻絲毫沒有放鬆。
    “這次的情況不同往日，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沒有平時慣常的輕挑，帶著幾分告誡。
    水意隨著那平靜的話語漸漸在滿溢開來，宋之默也終於稍稍冷靜了下來，眼中的擔憂卻愈加濃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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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中的尹天湛和兩個刺客已經纏鬥在一處，卿楚沒再說什麼，隻是將手中的宋之言交給了已經剛走過來的茗岺。
    站在那被直直插入一柄長劍的立柱前，卿楚微蹙了眉，還是伸手“唰”地一聲抽出了長劍。
    並不是陌生的劍，正好就是當天尹天湛比武時卿楚扔給他的承影，隻是，原本陽光下閃爍著銀白色寒光的劍身，此時卻仿佛是被最濃重的黑色熏染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澤。
    承影劍，竟然被人硬生生用內力將毒藥灌注其上，先不說到底是什麼用意，就這樣直接拿著這把滿是毒藥的劍真的沒有問題嗎？
    擔心的話還沒有問出口，宋之默就後知後覺地發現卿楚的手上不知道什麼帶上一雙極薄的雪白天蠶絲手套，而卿楚此時的神情，笑得萬花燦爛，稱得那張美輪美奐的容顏妖異而邪魅，突然讓宋之默覺得這個冬天的寒意在心底升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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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看著手中已經完全給人換了裝的寶劍，鳳眸中劃過一絲嘲諷。如此珍貴的碧落居然這麼浪費啊，不過這麼明目張膽的作為，該說是試探，還是警告呢？
    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眸望向場中還沒有結束的打鬥，瞳孔微縮，一掠身到了那兩人身後，提劍一掃，兩個黑衣人本來被尹天湛牽製，似乎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突襲，反應不及，當場斃命。
    宋之默皺了皺眉。雖然對方是殺手，但是，這樣的突襲狠辣還是讓他不怎麼舒服。
    相比於宋之默有些糾結的神情，尹天湛看著卿楚笑得坦然，撇了撇嘴，道：“嘖嘖，居然勞煩楚王殿下親自動手啊，”說著抬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兩個黑衣人，“這兩個人死得也值了吧。”
    “有時間在這兒說這些話，不如還確定一點事情吧。”說著，卿楚直接一劍朝著尹天湛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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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隻能愣愣地看著那把被灌注了毒藥的承影劍朝著尹天湛劈過去，而尹天湛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般，依然笑得春風和睦，恍惚間似乎夾雜著一絲溫情。
    劍終於在距離尹天湛幾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尹天湛至始至終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對於盡在眼前的利劍也恍若未見，隻是定定地看著卿楚絲毫沒有移開，目光清澈有如頭頂湛藍的天空。
    “你可真是無趣啊。”卿楚打趣道，手上的劍卻沒有移動分毫。
    “這世上可隻有一個尹天湛啊。”刻意拖長的語調意味深長，在隻有卿楚可以看到的角度唇角勾起幾分邪肆。那意思很明顯，若是我死了，不是這人間不幸嗎？
    如你尹天湛這樣的禍害太多了才是天下的不幸吧。卿楚很無語翻了一個白眼，在抬了抬下巴，道：“我隻是想向你確認一些事情而已。”
    尹天湛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卿楚握在手中的承影劍上，先是愣了愣，隨即眼中神色微一變，抬眸正對上卿楚水色鳳眸。轉身飛身掠出了楚王府。
    方才的對視似乎讓卿楚終於確認了什麼，卿楚回過頭對著立在院中的四鐵衛，道：“希望本王回來的時候，這兒所有的人都毫發無損。”
    卿楚優美的嗓音永遠都是溫潤似水，這卻是第一次讓宋之默體會到其中不可置疑的命令，讓宋之默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也沒有等眾人的回應，卿楚縱身朝著尹天湛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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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劍跟上了尹天湛，卿楚閑聊一般道：“我一直以為姬銘瑤該是長生殿的人，難道這是我的錯覺？”
    尹天湛無奈地瞥了一眼卿楚。這家夥明明自己已經知道了還非要別人親口說不出來不可，也不嫌麻煩的嗎？
    “那是事實，不是你的錯覺。”終於尹天湛還是點了點頭，又道，“不過，現在看來，他們是打算舍棄了這顆棋子了吧。”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做棋子的本來就該有些做棋子的覺悟，因為利益而維係的關係因為利益而破裂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卿楚說得有些不以為然，帶著些冷嘲。
    那天晚上剛好跟姬銘瑤打完那個賭就遇上長生殿的刺客本來就很可疑了，偏偏以長生殿那些人謹慎的作風，要刺殺他也該派些讓人不至於那麼無趣的人才對。以長生殿的行事作風，接到委托怎麼也該好好調查一下才對。而仔細調查過的長生殿絕對不會有那麼破綻百出的作為。
    因此，所有的事情就隻有一個解釋了，這個“委托”不是來至外部，那麼，就隻有可能是直接受命於內部了。可笑都說是無法擊敗的長生殿外麵似乎的確是無懈可擊，從內部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派那麼些三流角色來說明了姬銘瑤在長生殿的地位應該高不到哪兒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姬銘瑤覺得對付他卿楚實在用不了那些大陣仗，不過，看姬銘瑤每一次見他都恨不得挫骨揚灰的模樣，這後麵一個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這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得通了。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堯到底站在那一邊，但是，北楚太子一派與長生殿合作也不是什麼讓人特別意外的事。
    也因為這層關係，卿楚一直覺得就算是要刺殺，長生殿的目標也該是卿涵的可能性比較大。卿涵一死，江南一亂，南荊必然崩潰，所謂宣戰的理由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不過現在看來，對於這個宣戰的理由北楚帝姬元文似乎比較執著啊，也想順便鏟除姬銘淵這個眼中釘吧。
    這一次確實是他太大意了。承影劍上的碧落是被人以深厚內力灌注其上，絕對不是那兩個來殺尹天湛的刺客那種三腳貓的功夫做得到的，那麼，那個內力驚人的人現在在哪兒呢？他們既然要殺尹天湛，想當然地就不會放過姬銘淵等人了。北楚太子在南荊境內遇刺，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宣戰的好理由啊。
    其它的東西還好說，如果在加上碧落，這件事倒真的有幾分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