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其心若何？
    卿楚側身躺在軟榻上，身上鬆散地披著一件蒼青色的長跑，虛閉的雙眼，唇角勾起幾許愉悅的弧度。
    吟風站在卿楚身旁，手執一塊幹毛巾，細細地擦拭著卿楚垂在身後還滴著水的長發，看著卿楚唇角的笑意，吟風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起來，道：“王爺，今天出去是不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卿楚點了點頭，緩緩開啟的鳳眸仍舊是一汪笑意盈盈，道：“都是些很有趣的人呢。”
    “都是？”吟風是知道卿楚今天去看什麼人的，難不成還遇到了其他人？隻是，是什麼人可以讓卿楚隻是想起就這樣愉悅地笑了出來？
    “是啊，一個很有趣的公主殿下。”笑意中愉悅依舊，隻是多了些似諷非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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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這臨祈引人注目的公主自然隻有一位——北楚太子的親妹姬銘瑤。
    吟風皺了皺眉。今天宮裏傳來消息，北楚使臣有意是北楚與南荊兩國聯姻，以結兩國合盟之親，而這次的聯姻的對象就是北楚的銘瑤公主與南荊的楚王。雖然現在荊帝對於這件事還沒有表態，隻是，朝廷上很多人對於這件事都很支持。
    “沒問題嗎？”吟風擔憂地問道。他不覺得那個公主配得上卿楚。
    “不用放在心上。”卿楚的語氣很隨意。
    既然卿楚都這麼說了，那麼，就一定沒有問題吧。這樣想著吟風又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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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聽見門外有什麼聲響，卿楚擺了擺手，吟風放下了手中的毛巾，退了下去。
    崔笙踏進大殿的時候，大殿中一片靜謐，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他自己的腳步聲。如果不是眼角看到那一襲蒼青色的衣角，也許真的有一種錯覺，這大殿之中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息了一下心緒，抬起頭來，卻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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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發有如絲緞披散在身後，仿佛流水一般，還帶著幾分濕意，在昏黃的燈光下帶著奇異的色澤，鳳眸水色似乎在一刹那間沉寂下來，被一襲光芒點亮，點亮了滿天的星光璀璨，落了一目的芳華。
    在夜色下，傾世容顏似乎稍稍褪去了幾許屬於陽光的溫柔和溫暖，多了幾分近乎邪魅的神采。燈光搖曳，美輪美奐的麵容上也隨之一番光影變幻，恍惚間愈發得動人心魄起來，幾乎連人的呼吸也奪去了。
    那蒼青色的長跑鬆散地披在身上，包裹著修長地身體，隨著那一番斜躺著慵懶的情態勾勒出身體優美的曲線。
    崔笙突然有些感慨。
    這樣的美麗，若是女子，必然是紅顏傾國，禍水天下，隻是偏偏生了男兒身。男子的美麗有時比女子來得更加尖銳，它可以輕易戳穿的不止是人心，還是太多太多。說是劇毒也不為過吧。
    偏生還是這樣肆意無拘無束的性子，若不是俯仰天下的出塵高士，便是迷惑天下的妖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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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了過了多久，窗外一陣風過，崔笙生生打了一個寒戰，終於回過神來，一下子漲紅了臉，自己竟然又看卿楚看得出神了。
    卿楚似乎也不在意，也沒有看崔笙，望著窗外靜謐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想起自己的來意，崔笙上前一步，恭敬一禮，道：“王爺，您希望我跟吳老將軍學習嗎？”
    今天老人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其實幾步變相是要收自己為徒的意思了，雖然很高興，但是，還是不自覺猜想卿楚的目的，變得有些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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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的自由。”卿楚的話語溫和，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我想去，”無論如何，這樣的機會都不想放過，即使要付出什麼代價，“那麼，王爺您希望我為您做些什麼嗎？”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崔笙不認為卿楚會無緣無故這麼幫助自己。
    “天下亂世，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似乎並不是那麼放在心上的樣子。
    “您不要求我效忠您嗎？”這下崔笙真的有些奇怪了。
    “我為什麼要你效忠我？”卿楚揚了揚眉，唇角勾起幾分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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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笙對於卿楚的認知其實與宋之默相似，這樣的人物，既然依然親眼見過，自然不會真的就如外界傳聞那般不堪，那麼，他竟然對於這樣流言無動於衷的原因，該就是韜光養晦吧。
    天下亂世，亂世出英雄，誰不想在這亂世中成就一番功業？
    以卿楚的身份，隻要他願意，這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這些所作所為應該就是招兵買馬吧。
    隻是，崔笙不明白，為什麼現在自己主動站在了他的麵前，他卻跟著自己繞圈子呢？卿楚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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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完全不知道崔笙這些煩亂的思緒一般，卿楚稍稍撐起了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悠悠道：“你既然想要選擇金戈鐵馬，那麼，身為南荊人，你該效忠的人也不是我吧。”
    語音溫和，崔笙卻敏銳地聽出了幾分鄭重的意味，方要說些什麼，卻見卿楚擺了擺手，道：“大叔其實是個很寂寞的人，關於吳總兵的事你還是分開來看待比較好，有時間就多去看看他吧。”
    “可是我覺得他想見的人是你啊。”今天如果不是卿楚說話的話，老人可能正眼也不會看自己的吧。
    “他今天不是認同了你嗎？你現在還在鬧什麼別扭？”卿楚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崔笙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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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略有些親昵的動作，由卿楚做來，卻沒有絲毫的不自然，反而那掌中傳來的溫暖，讓人有一種眷戀的味道。
    崔笙突然覺得搞不懂這個人了，或者其實他從來就沒有看懂過這個人。
    他肆意地活著，卻又仿佛為什麼牽絆著，雖然那樣的肆意與瀟灑無拘亦無束；他溫柔仿佛出於習慣，一切行為做來沒有絲毫的扭捏，雖然是個極度自我的人，所做的事卻又仿佛都不是為什麼自己。
    隻是，崔笙知道，即使開始覺得自己被他算計的時候，對於忠誠這樣的念頭，如果對象是他的話，其實並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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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笙不知道的是，他前腳一走，後腳便有一人一身白色做底的錦袍自那扇打開的窗子躍進了卿楚的寢殿。
    來人二十歲上下模樣，習慣性地在唇角掛著諷笑，一片清冽的氣息讓那諷笑更添了幾分冷意，隻是那張俊逸的容顏卻顯然帶著陽光的溫度，這樣的矛盾在這個人身上低呼一點兒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而混合成了一種奇異的魅力。
    “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人讓你值得你花這麼多心思？”來人很不客氣地做到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著。
    這一係列動作做來沒有絲毫的拖遝，自然而流暢，仿佛就在自己家中一般，帶著一股自然的尊貴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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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卻是看也懶得看這個不請自來的人一眼，隻悠悠道：“冷漠寒，說話最好有些根據好不好？”
    冷漠寒，西禦的七皇子，西禦帝最寵愛的兒子。
    “那天晚上不要告訴我你不是故意讓那小子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在自己麵前的。”冷漠寒說話仿佛閑談一般隨意。
    卿楚似乎也沒有否認的意思，無謂地聳了聳肩，道：“眷戀並不是壞事，但是，太多的眷戀卻隻是束縛。”說著卿楚輕輕地笑了，“我也沒有想到那個平時像個廢物的吳總兵那天晚上的表現那麼深得我心啊。”
    似真似假地感慨，眼中的戲謔之意卻漸漸明顯了起來。
    恨有時會成為最好的動力，而那個憎恨的人現在卻已經不在，那麼，就隻能憎恨自己的無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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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漠寒撇了撇嘴，似乎很不以為然的樣子，涼涼道：“那個小子也沒說會幫你吧。”
    卿楚卻是一揚眉，道：“我要做的事還需要別人來幫？”
    “卿楚，其實我突然有些好奇，十年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冷漠寒稍稍收拾了臉上的諷笑，道。
    “沒什麼，本來就是亂世嘛，過得太過安穩你也無聊吧。”卿楚的話語說得很輕挑，似真似假甚至帶上了幾分玩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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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漠寒凝眸望向卿楚，一時卻隻是沉默，沒有說話。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當年慕容一氏寒帝慕容寒玥一統天下，今時今日，卻不知又是誰家天下？”冷漠寒帶著幾分憧憬與感慨，悠悠道。
    “七皇子雄才大略，自然算是一人。”卿楚緩緩坐起了身來，道。
    “荊帝卿涵少年才華橫溢，自然也不是甘於寂寞之人。”冷漠寒微一笑，接口道。
    “北楚形勢複雜，太子有長公主相處，暫時可與北楚帝分庭抗禮，向來這兩位對於這天下也不是毫無覬覦之心。”卿楚一手支著下顎，道。
    “北楚還有尹天湛，他可以長公主唯一的兒子，你也見過他了，你認為北楚那位太子能令他甘居人下？”
    對於冷漠寒的話卿楚未加置評，隻接著道：“三國之外，還有西北狼族，其主說是身體羸弱，實際的誰有知道呢？”
    “或者，還應該加上三個人，”冷漠寒望向卿楚，勾起幾絲興味，“暗君，邪帝，憶劍樓主。”
    卿楚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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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漠寒突然掠身，坐到了卿楚身旁，湊了近了些，放低了聲音，道：“那麼，這些人如若相爭，卿楚你站在哪邊呢？”
    在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顏，卿楚神色卻是分毫不變，隻道：“我卿楚從生到死，永遠隻站在自己這邊。”
    笑意溫和似水，那話語間卻是一字一頓，毫不掩飾的張狂與傲然。
    望著近在咫尺的傾城容顏上幾乎照亮了滿室的光華，冷漠寒有些許的愣然，隨即輕笑，稍離了距離，才道：“卿楚，你不如嫁給我當皇後好了，這樣我算是你這邊的了。”
    意思說這樣大家就算是一邊了吧。
    那眼眸幽深看不出什麼情緒，麵色神色隱約帶了幾分調侃與戲謔，不過，這麼正經地說出來這麼抽風的話，實在讓人有些無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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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微眯了眼，仍舊是有些一襲慵懶的神色，涼涼道：“七皇子還有當上皇帝，就想著皇後了啊。”
    “你剛才說到西禦的時候，可隻說了我一人。”冷漠寒很理直氣壯。
    “你那個廢物大哥當然是贏不了的，但是，”話鋒一轉，道，“前提是那個人不幫忙的話。”
    冷漠寒的臉色有一刹那的僵硬，故意臉色一垮，道：“好歹也是相交一場，用不用這麼打擊我啊？”
    “我隻是在跟你說一個事實，相比於你，你那個廢物大哥的確很好控製不是嗎？”隨即卿楚勾起一抹淺笑，有些邪魅的味道，道，“何況，西禦越亂我越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