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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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車緩緩駛入都城時,連綿幾日的雨終於停歇了。
不知何時,灰蒙蒙的天空逐漸被耀眼的陽光所照亮,一束束光芒穿透厚厚的雲層,層層疊疊斜鋪在地麵,鬱積心中的陰霾也隨之掃去。掀開車簾一角,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囂嘈雜的集市,熟悉的場景再度浮現眼前。
不由發出一聲感歎,這京城幾進幾出,終究是躲不開的是非之地!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來,宮主大人拉開門簾,“到了,下車罷!”
我隨之跳下車,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這般舒暢了,連續幾天的馬車生活簡直要掉我半條命!
“琴楠,先在此休息幾日,你去訂兩間上房!”
“為什麼還是兩間?”見琴楠進了客棧,我警惕問道,“你要跟琴楠一間麼?”
“你認為呢?”宮主大人嫵媚一笑,我那小心肝一顫。
“宮、宮主大人……你現在可是男裝啊……”我磕磕巴巴回答,天啊,你喜歡不打緊,可現在是在京城,比不得別處,萬一、萬一被認識的人發現……
啊啊,到時候我豈不是比那竇娥還冤?
“男裝又如何?本宮喜歡!”她拋了個媚笑,轉身走入客棧。
我站在外邊一個人無比鬱悶,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這麼怪異的人啊!
一個人能成這樣,也是一種境界……
還在胡思亂想間,身後被人捅了捅。
我習慣性拍掉那隻手,“讓我靜靜啦!”說完後立刻反應不對,轉身回看,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正手提破舊的盒子盯著我。
“什麼事?”我被那孩子所吸引,半彎下腰問道。他衣衫雖破舊,但卻十分幹淨,與初遇謝可時場麵大相庭徑,唯一讓我覺得他們有相似之處的恐怕隻有眼神,似乎都有著經曆了坎坷滄桑依舊無怨無悔的倔強。
古代的孩子,都如此堅強麼?
我疑惑地望著他,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我手中的樹枝。
“你想要這個?”在他麵前晃了晃樹枝,我問道。
他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喜悅。
要樹枝幹什麼?我奇怪,又不便問,隻得伸手遞給他。
他接過樹枝轉身便跑,心中不禁好奇心大起。我扭頭見宮主大人和琴楠還未出來,便朝他離開的方向小跑跟了過去。
不過這孩子……又沒做什麼壞事,跑得也太快了點吧?!
一眨眼他便融入人群之中,不見蹤跡。漫無目的地搜尋著那小小的身影,無意中發現街道兩旁橫七豎八躺著的乞討者,其中大多數竟然是孩子!他們衣衫襤褸、渾身惡臭,經過的人都遠遠繞開,不願靠近一步,更不見有人會施舍一塊銅錢。
腳步不由放慢,看著這些孩子,心中不住歎氣,原本以為繁榮的市井街道,也不過是披著一件華美的外衣,大衣之下的苦難與罪孽,會有官吏注意到麼?
也許嫁給太子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雖然沒有愛情,但可以借助他手中的權利去改變一些能夠改變的現狀。
“你這個臭小子!竟敢耍本大爺!給我狠狠地打!”刺耳的辱罵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四處望去,見街道一角幾個粗壯的大漢圍在一起,而他們腳下的——正是我要找的孩子!
“醉秋,你在做什麼?”
琴楠冷淡的話語飄入耳中,我那激動啊,救星來了!慌忙一把抓住他,“琴楠,快去救救那個孩子!”
他順著我的目光注意到街角的狀況,一言不發大步走了過去。
我緊隨他後,看著他一隻手搭在腰間,腰上的長劍金光閃閃,整個人威風凜凜!
忍不住心中直呼,大俠啊大俠,出門在外配長劍、懂武功,就是不一樣!不信且看,琴楠大人一句廢話都沒說,往那些人麵前一站,腰中閃亮亮的寶劍一亮。那群人先是愣住,而後渾身哆嗦,再沒等琴楠動手便抱頭鼠竄,不過一小會連影子都沒了!
小孩兒趴在地上,滿臉是血,胳膊上也盡是傷痕,我心疼地彎下腰叫了他兩聲,沒有反應,似乎昏了過去。隻是他一手還緊緊拽著那破成碎片的盒子,幾張紙片撒了一地。
撿起一張紙片,看上去很像一支簽,上麵的圖案似乎是用泥巴塗抹的,卻惟妙惟肖。
我恍然,那孩子要樹枝大概是作為抽簽的獎品罷!
“琴楠!”我看了眼身後的人,又看了看那可憐孩子,拿他的遭遇跟謝可比,小謝同學簡直稱得上幸運星!
琴楠看懂了我的想法,默默搖頭,“不行,宮主不會同意收養他的!”
他不收養又如何?我可以啊!執拗地與琴楠對視良久,“你要這孩子死麼?”
僵持了片刻,許是看到孩子夢中痛苦而輕微的呻吟,琴楠眼中不忍之色越來越濃,很久才點頭,小心把孩子抱起。
“謝謝。”我心中滿是感激。
“不用。”他露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意,冰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屬於常人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