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非焉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這對一位律師來說簡直就是犯罪！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如斯，也沒打算就此大做文章，可是他進門時清瘦的臉上明顯帶著深深的歉意。
    “對不起，蘇小姐，有一些事情耽誤了行程，所以。。。”
    我釋然一笑，“沒關係，您的當事人正在等您！”
    周綸的精神好了很多，我解開了她手腳上的束縛，但並不許她出門。‘像一個殘酷的奴隸主，狠心的女孩兒！’腦海深處混沌而深邃的黑暗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回響，我微微笑了笑，不於理會。
    淩非焉與周綸的談話簡短而倉促，我在為窗台上的小雛菊澆水的時候看到他離去的背影。律師的時間自然寶貴得很，可是他居然沒有與我道別。‘有些失禮呢。。。’我彎了彎唇。
    “青青！”周綸白衣如蝶，俏生生地立在門口，出事之後，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一絲光彩。
    “怎麼，淩律師帶了好消息麼？”我試探地征詢。
    “算是吧！”她點了點頭，坐下來吃我放在桌上的Pasta。
    “你剛剛說沒胃口的！”我倒了一杯檸檬水給她。
    “現在有了！”她妍妍一笑，笑容十分真實。
    我的目光探針般刺進她眼底，但是，我知道有些問題是不能問的。所以，在刺探無果之後，我也隻好放棄。
    “那就好，吃飽了，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三天後就要上庭了。”我將碗蝶收起。
    在我督促的目光下，她無奈地挪回房間。
    “青青，謝謝你！”她從房裏探出半個頭，做了個鬼臉。
    “你不恨我就好啦！”我將她推進門去。
    周三早上九點，準時開庭。因為是審理強奸案，所以除了必要的人員，餘人是不能旁聽的。
    我和寧惟汐一直等在門外，厚重的木門關閉阻隔了一切。右手的門廊裏被公眾抽選中的陪審員在排隊等候分庭。說不定其中數位便是決定戴天和周倫命運的人。
    我環顧四周撇了撇嘴，“誰會想到這幢抗不了十級風，破得就要漏雨的二層紅磚小樓居然是倫敦Mayfair區的高等法庭？不過破歸破，隔音還真是好，連裏邊的隻言片語都別想聽到！”
    寧惟汐睨我一眼，盈盈淺笑，“這幢樓司法局使用了七十年了。最得意的設計就是隔音，專門防止法庭外的閑散人等偷聽！”
    “我。。。”
    他望著我，啟齒笑開，燦爛猶盛朝陽。
    我皺了皺鼻子，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我哪有偷聽？而且，我是閑散人等嗎？我想見識一下英式法庭調查的過程不行麼？以前都是在電視劇中看到，不知道焉是不是真的頭戴假發，身穿黑袍。法官是不是都那麼無趣，總是拿著一個小錘子敲啊敲的。。。”
    寧惟汐明朗的黑眸中光彩眩目，眼低一時盈滿陽光，禁不住朗聲輕笑，“青青，那個。。。是法錘！很嚴肅的，不是木工用的小錘子。而且法官隻會在必要的時候，比如維持法庭秩序，才會輕擊。一般不會‘總是敲啊敲的’。。。”
    “哦？是麼？”我眨了眨眼，想象著一頭假發的法官枯坐法庭，偶爾擊錘的情景。
    “至於焉是不是假發黑袍，馬上就要中場休庭，等他出來，你就知道啦！”他笑語盈人。
    “惟汐，我有些擔心。”我扣住他的指尖，心間似有莫名的不安不經地擴散。
    他溫和地握住我的指端慢慢收緊，俊美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笑容溫暖清透，將安寧和踏實堅定地傳遞給我。
    “青青，我在這裏！”
    “你。。。和焉。。。”我低著頭躲閃他的目光，聲輕不可聞。
    清脆的鈴聲響起，十一點整，法庭休息，下午兩點後繼續。
    寧惟汐挽著我繞到後邊的休息室，正看到兩名獄警將戴天挾了出來。他的情緒異常激動，雙目赤紅，雙臂不斷地揮舞，失控般得大喊：“不可能！絕不可能！我不相信！。。。”
    “戴天！”
    他看到了我，褐色的瞳仁驟然收緊，“我沒有。。。你相信我。。。我沒有。。。”他囁嚅著被推進了走廊盡頭的監候室，鐵門森然禁閉。
    “發生了什麼事？”
    淩非焉自信滿滿地踱了出來，寧惟汐擋在他身前。
    “我隻是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新得證據！”他灰白的唇動了動，語氣冷凝。
    “什麼新的證據？你不是說。。。沒有把握嗎？”我糾住他黑袍一角，指甲深嵌進掌心。
    “沒有出其不意，這場官司就很難打贏。蘇小姐，你是想幫您的室友，還是戴先生？”他看定我，目如鷹隼，語鋒犀利。
    “幫周倫不是找個替罪羊就算了！你和我都知道戴天是無辜的！”我從容不迫地迎上他的目光，心卻緊緊地揪結。
    他笑得沒有一絲溫度，“戴天是嫌犯，法庭審理沒有結束，誰都不能說他是無辜的。而且，新的證據恰恰表明，他的嫌疑真的非常大！”
    “焉，到底是怎麼回事？”寧惟汐扣住了我的腕子，將我拉向他的身後。
    淩非焉略一怔仲，目光清寒，“我們。。。重新搜查了戴天的住所。在那裏發現了周小姐的貼身衣物。。。上麵染有戴先生生理痕跡！”
    “什麼？。。。”我退了一步，脊背頂著冰冷的牆壁，雙目空茫得望著他。
    “這份證據至少表明，他們確實發生過關係。結合上一份證據，周小姐使用過的飲水杯中曾經檢出麻醉劑，我想陪審團並不難推測發生過什麼！”他麵無表情地陳述。
    “怎麼會。。。？”我茫然而無助地望向寧惟汐。他凝住我，黑眸中騰起一掊駭痛，轉而看著淩非焉，麵上凝霜覆雪，連側麵的棱角亦冰芒灼灼。
    “為什麼？為什麼那天在巴締亞不告訴我們？”
    “惟汐，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是律師！不利於我當事人的事，是絕不做的！”淩非焉的聲音更是寒風漫卷，煞雪飛霜。他眸光一收越過寧惟汐邁進了休息室。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突變？戴天要怎麼辦？”我的背幾乎嵌進了牆裏，磚木的寒氣穿膚徹骨！我慢慢得沿著牆向下滑，在我落地的那一刻，一雙有力的臂膀撐住了我。
    “青青，必須找到那名時間證人！”他凝粹的黑眸像憂傷的湖，深不見底，薄薄的雙唇抿得像一張繃緊的弓。
    是該讓那深灰色文件袋中的秘密曝光了！
    由於出現了新的證據，法庭在休息其間作出決定，本案延遲審理，下次開庭時間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