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溝通之後，兩個人迅速確定了家庭地位：荀應歡養家，簡泓吃軟飯。
    沒辦法，家裏隻有小公子是個手藝人。
    做皇後那些年，小公子學會了兩件雅事：養花和調香。
    幸好簡泓小金庫異常豐厚，兩個人很快就盤了一間鋪子，買了些花花草草養著，賣花賣香雙管齊下，每天多少還有點進項。
    就這麼安安穩穩生活下來。
    簡博士再次進入留學狀態，顧慮盡去，這一次基本算是享受生活加蜜月旅行，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情趣。
    既然是故地，便總有一些故人要牽絆，兩人總會下意識去聽他們的消息，卻不敢貿然打擾。
    除了韓氏。
    韓氏已去，就葬在荀家祖墳。荀應歡在大楚時，每年過年和清明兩次祭拜從不曾落下，如今重回故土，至少該去告訴先人一聲。
    說來也巧，一月之後正是清明，與他們一道前往城外祭拜的人不在少數。眾人攜家帶口走在寬闊的水泥大道上，有的徒步而行，有的車馬喧嘩，貧家富戶皆有，倒融成了一種奇景。
    兩人現在最多隻能算個平頭百姓，可不敢過分招搖，便也步行而去，與這景兒融到一處去了。
    一個時辰後天空下起毛毛細雨，前路被氤氳在水霧中並不清晰，簡泓拉住了荀應歡的手與他走到馬路邊上，給旁人騰出地方。
    旁邊有一輛牛板車慢慢追上來，坐在上頭的一個農婦似是見到了熟人，喊道：“袁大姐，你也去東邊上墳？”
    “是阿梨呀。”袁大姐放下懷中的小兒，急走兩步到了牛車邊上，與她攀談：“可不正是，你也去那處？我怎不記得你有這門親戚？”
    “哎，可別說了。我家中婆母告知，原是我那口子本該有個哥哥，年幼時托了關係被送到工部侍郎朱令均手上做學徒，被那畜生給糟踐了，小小年紀便死於非命，如今連香火也續不上。”
    “都是些挨千刀的。”袁大姐與她一道罵了幾句。
    “你看過那本書了沒？”
    “什麼書？”
    “就是葉寒雪大人所寫的那本《天啟沉冤錄》，裏頭把天啟年間的官員惡事都說了個通透，個個都是些該死的。”
    “那我可得回去看看，你知道哪家書肆買得著？”
    “花那錢做什麼，你家小子正在歡園讀書吧？叫他去萬書樓抄一本不就是了。”
    “是極是極，我回頭差人去找找。”
    ……
    牛車走得快，簡泓兩人漸漸聽不到聲音。
    過不多時又有兩撥人遇上，一個問：你去東邊上墳？
    另一個說：我去南邊。
    頭一個訝異地看了看他，便轉身走了。留下的是一個孤零零的男人，帶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簡泓和荀應歡對視一眼，慢慢靠近了他。
    “老兄，這東邊和南邊，可有什麼講究？”
    此人奇怪地打量了一番他們，反問：“你們是外鄉來的？”
    簡泓麵不改色扯謊：“是啊，從最南邊來的，聽說有親戚在京，回來以後聽說他一家都走了，正要去上墳。”
    此人了然，這才娓娓道來：“這還要說到天啟年間，你也知曉那時冤假錯案多得很，貪官汙吏比比皆是，李景雲李大人斬殺甚眾。有些是惡人，有些則被牽連而去。和初年間被牽連而死的人少了許多，但同樣數目巨大，被害者也積骨成山。彼時城郊處處是亂葬崗，好多山頭鏟子深點就挖出一具屍體，狗官荀逸西山埋屍的事情也不是個例。”
    簡泓點頭表示讚同。
    “到了建興朝，聖人遏止冤殺錯殺，一切依最新大楚律而行，世間再無冤魂。”
    這麼說是有些誇張，但對比之下確實是好了不少。
    “但是先前冤死的那些年代久遠，卻是無法一一翻案了。”這人說，“為方便後人祭拜，被迫害之人便在東山統一安葬，有家人被殺害的，便去那頭立個碑，便於後人供奉。”
    “那南山便是罪臣及其牽連之人的埋骨之所？”荀應歡問。
    “小兄弟聰慧，正是如此。”
    這麼說來，韓家和荀家應該都在南邊，荀應歡挖出的四十七具屍骨卻應當在東麵。
    這人又問：“二位祭拜之人，是在南邊還是在東邊？”
    簡泓：“南邊。”
    男人放下了心，拉著自己的兒子與他們一道。
    經過攀談，二人知曉，這人也姓袁，叫袁林，是京城人士，祖父和父親都曾經是袁府的管家。而那袁府，乃至曾經天啟帝二皇子的擁躉翰林院編纂袁晉安的官邸。後來，二皇子貪汙救災銀兩事發，天啟帝震怒，彼時的太監總管李景雲將上上下下參與的人都殺了一批，這人便在其中。
    要說他一個編纂，能貪多少呢？壞就壞在他站隊太清晰，甭管多少，李景雲都容不得他。
    袁林的祖父和父親也是因此遭受牽連，雙雙辭世。
    “那時我尚且年幼，隻是被發配充軍，誰料到不到一年，平西候被殺，陸元帥成了統領，他治軍嚴明，對我等罪人之子一視同仁，僥幸活下條命罷了。”
    他話語說得悲觀，荀應歡被他帶著也悲觀，看著孩子小小一個，乖乖巧巧，卻沒有母親陪伴，帶了幾分抱歉問道：“孩子母親……”
    “哦，孩兒他娘啊，”男人身上的頹廢一掃而空，“萬書樓那邊明天有考試，孩兒他娘在家複習呢。”
    簡泓和荀應歡頭上緩緩飄出一個問號：？
    就2020年，依舊是女性帶孩子居多，大楚已經發展到這種平等社會的地步了嗎？男人帶著孩子去上墳，女人在家複習備考可還行？
    既然人家家裏好好的，兩個人也就不操那麼多心，繼續問起自己關心的內容。
    “我聽你剛剛講，李景雲李大人？”
    什麼時候，太監的稱呼這麼牛叉了？
    袁林比他倆還驚訝：“啊，海軍總監事秘書李景雲李大人啊，你沒聽過？”

    作者閑話：

    作者比袁林還驚訝：啊？《隨便修個仙》你都沒收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