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篇  第四十章孩子長大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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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初,葉青許諾好的管家就到了。
    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姓徐,表字灝景,也是冀州人士,因家中生了變故來到京都,不想回去,便在此地遊學。他年輕時也曾經操持家業,算是有經驗,與簡泓互相見過一麵後,迅速安排好了府上所有的下人,又聘用了兩個廚子和一個園丁。
    不到一個時辰,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簡泓不得不佩服。
    “簡公子喬遷新居,不知可準備宴客?”
    簡泓搖搖頭:“罷了,沒什麼友人。”
    徐灝景又問:“府上下人還是少了些,這幾日還要招幾個人將各處修繕一番,也需要幾個丫鬟侍奉兩位公子。”
    “徐郎安排就是。十四歲以下的幾個孩子就不要派活了,找個大夫給他們看傷,傷好了再請位夫子回來,先教他們認字吧。”
    這樣算來,簡泓買了二十一個人,單孩子就刨除了六個,還要除去兩個照顧他們的,人手算得上捉襟見肘。徐灝景暗忖或許還要再買一些。
    “還有,請徐郎準備兩份謝禮,一份是送到荀大人府上的,一份是送到葉公子府上的,我初來乍到,有些忌諱不太懂,還請徐郎多費心。”簡泓道。
    說完了這些,簡泓又道:“荀應歡小公子住在府上,你待他便如待我一般,對下人也要講明,若是他要錢要東西都依他,但不必縱容他過分胡鬧。”
    這叮囑的話,倒好像是孩子他爹。徐灝景暗自想著,先答應下來。
    一切都準備妥當,簡泓才回房去叫醒荀應歡。
    少年不算是睡著,準確來說是被點中穴道昏過去的,被他叫醒的時候還感覺到背部一陣疼痛,隨著記憶慢慢回籠,荀應歡的眼睛裏也逐漸盈滿了淚光:“我外祖父,我舅舅他們,他們是不是已經……”
    “節哀。”簡泓伸手幫他把眼淚擦掉,道,“應歡,他們觸犯了國法,這是遲早的事。”
    應歡打掉他的手,捂上耳朵不想聽他說話。
    等哭夠了,他終於冷靜下來,頭一次像個男人一樣,對簡泓說:“你,你借我些錢,我雇人去給他們收屍。”
    簡泓揉了揉他的腦袋:“好,我和陸風跟你去。”
    荀應歡好像從他身上汲取了力量,點點頭,眼睛裏終於有了幾分堅毅的目光。
    後麵的事情都是荀應歡一個人在做的,簡泓看著他去棺材店裏定了棺材,又問棺材店聯係了送葬的人,到了午門,便花錢問看守的人贖回了示眾的頭顱,又順著看守的話找到了亂葬崗,在那裏一具一具翻出了親人的屍體。
    亂葬崗在城外的一個山穀,聽聞曾經深不可見,如今竟已經與地麵持平。
    天色已經擦黑,周圍傳來群狼嚎叫,他們準備進食了。
    荀應歡的動作再次加快,最後仍舊沒有找全,韓家滿門十九口,他隻翻出了十六具屍體。還有一百二十一個下人被牽連,到底不能一起下葬了。
    “就地埋了吧。”荀應歡說。
    他雇的人夠多,眾人也不想半夜幹這活,動作都很迅速,也不管誰是誰,就挖了一個深坑,一起埋了進去。韓家十六具棺木連夜送到了韓家祖墳,同樣一個坑裏全都埋了,荀應歡不敢給他們立碑,生怕叫人知曉他們是誰,回頭又被掘了墳。
    最後,他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道:“我受外祖和舅舅庇護多年,你們縱使犯下大錯,對我卻是有恩,今日有幸為你們斂屍,卻不能向你們保證香火綿延,荀府……我享樂十八年,既不曾拒絕過山珍海味,來日也不怨被牽連受死,有朝一日地府相見,我再給各位長輩賠罪。”
    他說完了,又磕了三個頭,扶著簡泓的手站了起來。
    兩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去。一路無話。
    到了城門已經是深夜時分,大門緊閉,守城的護衛在打盹,除了兩旁的火把時不時發出嗶剝之聲,四周一切都靜的嚇人。
    送葬的道一聲晦氣,兩兩靠著睡了過去,他們兩個也學著旁人坐下來,簡泓將人抱進懷裏,輕聲哄道:“睡一會兒,天就亮了。”
    “我睡不著。”
    簡泓輕輕拍他的肩膀:“那就跟我說說話。”
    荀應歡側頭看他,天太黑,看不分明,眸子裏的神色他依舊看不懂。可是他今日沒了深究的欲望,也不想去猜度他的心思,他想像個男人一樣,大大方方,將心裏的話說出來,於是平靜道:“簡泓,我心悅你。”
    簡泓愣了一下,他沒有想過荀應歡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這件事。這不是個好時機,應該說,太糟糕了。
    荀應歡也無所謂他回應不回應:“我知道你厭惡我,我也厭惡我自己。”
    “別瞎想。”簡泓親親他的頭頂,“我沒有。”
    荀應歡知道這話言不由衷,卻也懶怠辯駁,繼續道:“我娘不喜歡我,我幼年時乖巧,她一日都不會看我一眼,每日忙著和祖母鬥。後來我闖了禍,才知道她心裏有我,會為我善後,會替我出氣,會打我手心……可我害死了她。”
    “父親也不喜歡我,我討好他,捉弄他,想叫他看我一眼,但他人後從不與我說話,我隻聽他說過一句,他說,孽障,丟人現眼。然後,他害死了母親。”
    “外祖和舅舅們從不與我說話,母親每每帶我回家,都要被他們說教。隻有表弟表妹會與我玩耍,但年歲漸長,他們也開始疏遠我。”
    “可他們仍舊將我養大,給我錦衣玉食,他們是對我有恩的。”
    “我前十七年活得渾渾噩噩,不懂世事,不好好看書也不好好上進,如今他們都死了,我才知道貪腐之罪如此之重。若是我早些明白這個道理,規勸幾分,是不是也沒有今日的慘劇?”
    “我記得祖母說,我是災星,會禍害全家。我從來不信,可今日想來,竟一語成讖。”
    簡泓握住他顫抖的雙手,才發現那手冷若冰霜,他包在手裏給他取暖,一字一句認真告訴他:“他們都是飽讀詩書的人,貪腐什麼罪名他們心裏清楚的多,既然做了,就知道這下場是遲早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應歡,世界上的因果,是每個人為他自己負責。”
    前十七年,你的父母沒有好好教導你,我來教。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來告訴你,我不相信你天生是個朽木,我要讓你後半輩子活得充實而有意義,我要告訴他們,他們的下場是他們自己應得的,你會幸福一輩子。
    ……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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