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琛覺得釋懷仁如今的處境不會太糟。畢竟，有他舅舅那個老古董在，誰又能把他怎麼樣呢。雨神雖然平時總是罵他不成器，但護短的本事獨占鼇頭，在三界之內無人可以望其項背。所以薑琛心安理得地把他忘了，要不是顧情提起，根本記不起來他們這一夥兒人裏還有一個他的位置。
    他如今的心思全撲在了青木神君給的那本古籍上，一天到晚來回地翻看，令那本就古舊的紙張愣是被翻爛了不少。因為這本《九霄驚變》講的正是初代帝君何執的故事，這些故事是九重天都未必能聽到的，他最感興趣了。
    為了方便交流心得，他們幾個找了個隱蔽的山洞，一天到晚圍坐在一起，秘密地討論著。
    “這本書我已經看完了，幾乎一字不差地記住了，基本上跟當初聽雨神他們講的沒有太大出入。”薑琛將書拋給了張顯赫，對著剩下的兩位女眷大談特談道：“不過，雨神所知也不過這本書十分之一的內容，我們四個怕是天上地下唯獨不多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聽你的意思，莫非這其中還另有隱情？”顧情問道。
    薑琛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按照此書所講，何執乃仙界第一個飛升之人，他曾是三界最強。後來，他被一妖貓引誘誤入混沌墟，遭到內中邪魔之氣侵體，心性大變，墮入魔道。仙界遂將其除名，並派出天兵天將捉拿。何執拒不受捕，甚至於凡界行生祭活人之法，企圖顛倒天地，借邪魔之力重返帝君之位。眾神官得知此事，群策群力，親赴凡界合力圍剿他。不料，雙方實力懸殊，即使眾神官拚盡全力，亦不能將何執剿滅。何執在混沌墟似乎獲得了某種異常的能量，可令他死而複生，永生不死。眾神官無計可施，隻好將其肢解，投入天火中焚燒。何執屍體的大部分都被焚燒殆盡，唯獨一雙眼睛、心髒還有元神，怎麼都燒不掉。”
    “這麼可怕？”珍珠感歎道，“我記得爹爹說過，這天上地下，除了女媧石，沒有什麼能抵禦得了天火的焚燒。”
    “沒錯，何執的本體，正是女媧石。”薑琛補充道。
    顧情心頭一緊，微微皺了皺眉，陷入了沉思。
    “在圍剿何執的過程裏，不少神官因此殞命。這本書中還提到了一個人，長生帝君。據說那個時候，他還隻是長生殿輩分最低的小師弟，跟我們一樣都是才飛升不久。他可能是當世唯一一個目睹過當年那場災變的，也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至於雨神他們，都隻是道聽途說罷了。”
    張顯赫放下了書冊，麵色凝重，似乎有什麼想說。
    “後來呢？”珍珠戳了戳他，問道：“你不是也看完了嗎？後來的就由顯赫來講吧。”
    “後來，神官們害怕何執再度複活，就將他的屍體剩餘的那三部分分別封印在混沌墟和鹽海水府。隻是沒想到，時隔萬年，何執的魔瞳居然會出現在凡界一個不起眼的小國。魔瞳一出世，就直接覆滅了天機國。更可怕的是另外一隻如今下落不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凡界要有覆滅之災。”張顯赫麵無表情地繼續講完了剩下的部分，眉頭深鎖。
    “我們手上有一隻魔瞳，但是這遠遠不夠。一想到那個冒充離陌師兄的人也在暗地裏與我們爭搶找到其他的部分，我的心就一直懸著。”薑琛的臉上也顯出愁色。
    一雙冰冷而又纖細的手覆到了他的手上，身邊之人對他關懷道：“對於這件事，需要提心吊膽的遠遠不止我們四個，九重天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都要人心惶惶。”
    顧情言之有理。畢竟當年初代神官們，實力遠超現在的神君，尚且在繳殺何執的過程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換作是如今九重天上這群人，別說是封印何執了，就算是讓他們找到當初冒充離陌的那個神秘人，都毫無頭緒。
    這樣的問題本來是應該眾神官一起商討解決之法的，可卻離奇地落到了他們幾個小輩身上。縱使他們一個個都是天之驕子，天賦異稟，麵對著這萬年前發生的事，也顯得力不從心。珍珠看著眾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想大家都陷入這樣的壓力之中，便主動地提了她最好奇的一個方麵，借此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那個迷惑了何執的妖貓到底是什麼來頭？作為帝君，他不可能連妖魔都分辨不出來吧？”她問道。
    “這個，書裏倒是有講，而且還很詳細。”薑琛望向張顯赫，見他也在看著自己，便知二人想到了一處。
    他們其實在懷疑這本書所講的是否全是真的，毫無杜撰成分。因為據書中所言，妖貓的法力很強，可與何執一戰難分輸贏。在他們的印象裏，能夠打得過神仙的妖魔屈指可數。能與何執打平手的，那更是萬中無一。這樣一個可怕的妖魔倘若真的存在於世，那將是所有神仙都畏懼的。
    “書中說，”最終，還是張顯赫開口了，道：“妖貓名叫終夜，常常幻化成女童的模樣，誘騙凡人上當，食其魂魄，令其不能投胎轉世，擾亂了陰間的秩序。九重天派出不少仙官去捉拿它，都以失敗告終。後來何執親自出馬，斬斷了它的尾巴，令其元氣大傷。所以，妖貓才會報複他，誘騙他走入進去了就再也不能出來的混沌墟。”
    “書中還說，終夜亦男亦女，擅長模仿他人，就連神仙也很難分辨真假。所以我猜，那個冒充離陌師兄搶走了我們魔瞳的人，會不會就是它？”薑琛繼續分析道。
    “亦男亦女沒什麼奇怪。”珍珠接過話道：“妖界，除了我們鮫人一族，基本上都是沒有性別的，外在相貌隻是模仿凡人而生。顧情姐姐之前不是也有過男相嗎？這個妖貓能幻化成小女孩，也能幻化成成年男子，不足為奇。”
    聽她講到自己，顧情適時地點了點頭，也算是同意了她的說法。除了凡人飛升成仙，山石草木等精怪為仙或是為妖，都沒有特定性別。她也是在遇到薑琛以後，才將自己的性別固定下來，保持女相。這種說法對於凡人來說或許不可思議，但是在妖魔界是稀鬆平常之事。
    “那可就難辦了。”薑琛托著腮，喃喃道：“如果它亦男亦女，那就是隨時隨地都能變成不同的樣子，那我們就算再遇到它，也分辨不出它就是終夜。敵人一直在暗，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
    子母變形術也不過僅僅能將兩個人的外貌對調而已，跟終夜這種隨時隨地能變成別人模樣的本事相比，自由度遠遠沒有那麼高。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真的是他們幾個能對付得了麽？
    “你們別憂心忡忡了好不好？”珍珠開導道：“我覺得你們有些杞人憂天了。你們剛剛都說了終夜是萬年前的妖，不管它多厲害，一萬年沒有飛升，也早該隕落了吧？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活著呢？”
    “這也是我目前為止唯一存疑的地方。”薑琛道，“這本書隻是詳細寫了何執的過往，但對於終夜幾乎是一筆帶過。隻是說它為了報複斷尾之仇將何執引誘至混沌墟，可是之後它就消失了，再無人知道它的行蹤。所以魔瞳會出現在天機國到底跟它有沒有關係，尚不能下定論。”
    “你還忽略了一點。”張顯赫補充道，“雨神說過，終夜曾偷走了九重天的《封魔術》，而那本書上記載著封印何執的法術以及出入混沌墟的方法。當年眾神官散盡法力才將何執的屍體幾部分封印在了混沌墟，如今其中一隻魔瞳卻不明不白地出現在了凡界天機國，除了終夜，世上恐怕再無其他人有這個本事了。”
    “可既然終夜有機會進到混沌墟，那他直接搶走魔瞳不就好了？幹嘛要扮成離陌的樣子偽裝在我們身邊，等我們收服了魔瞳以後再伺機搶走呢？不會多此一舉麽？”薑琛不解道。
    “不會。”顧情拿出了琉璃珠，分析道：“魔瞳的能量太強了，就算是終夜那樣強大的妖也無法直接取走。他可是直接連玉淨瓶一起帶走了。我想，司命給你的這顆珠子，如果被終夜知道了，他一定也會想辦法來奪走的。”
    薑琛曾經在鹽海水府動用過魔瞳的力量，還險些出事。沒人比他更知道魔瞳有多危險，所以顧情的話他百分百能理解。他點了點頭，心不在焉道：“假設終夜還活著，這一切都是他的手筆，倒也是說得通。他為了得到何執的全部屍體，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搶走我們手上的這隻。我們一定要趕在它之前，找到剩下的部分。”
    直覺告訴他，這一次的任務，不單單是為了蒼生，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一個潛伏在妖界萬年的妖，它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何執的屍體，背後一定有一個驚天的陰謀。若是被它得逞了，不僅凡界要遭殃，仙界也要跟著顛覆。
    這樣的事，決不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