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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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琛夢到自己掉進海裏了,耳朵裏、嘴巴裏、鼻子裏全都灌滿了苦澀而又齁鹹的海水。他不斷掙紮著,想要遊起來,身體卻像綁了石頭一樣沉入了深深的水底。光源離他越來越遠,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走馬燈似的畫麵,過往的許多美好的景色都一一閃現。夢裏,瀕死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痛苦、無助、而又不甘心的感覺撕扯著他,逼得他幾乎發瘋。可他卻神力盡失、頭腦暈漲,四肢僵硬如木偶,連自救都做不到。
師兄,顯赫,有誰能來救救他?他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恍惚之間,那個腦海裏印了幾百年的身影出現了。他看不清她背光的臉,但卻能依稀感受到她伸手抱住了他。他睜開眼睛,看見了她在幫自己渡氣,可是在水裏卻感受不到她嘴唇的溫暖。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夢便醒了。
幾滴冰涼的水花濺到他的臉上,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喘了幾口氣,意識也終於回歸了。眼下,他正躺在一艘船裏,隨著飛馳的小舟一同徜徉在湍急的水流之中,看周圍的環境距離水府該有一段距離了。耳邊還縈繞著不絕的蟬鳴,雖已是夏末,正午的暑氣依然濃烈。
他趕緊從胸前摸出了一枚珠子,仔細檢查了一下,見它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他把珠子舉到眼前,對著太陽,仔細地觀察著裏麵的紋理,一時之間竟分不出鹽海水君脖子上這顆明珠跟自己那顆琉璃珠的區別了。它們看起來倒真像。
顧情站在船頭,正在用法力驅使著船前行著。她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女相,看著也順眼多了。見他醒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比我預想的要醒的早一點,不要動作幅度太大,傷口雖然包紮過了,但是還沒有痊愈。”
薑琛低頭看了看身上,密密麻麻纏了不少布帶,血已經止住了,可疼痛感還在。他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袋,想要扶著船沿兒站起來,手卻虛麻地很,使不上半分力氣。不僅如此,被水君用綿冰掌刺穿的身體中了寒毒,大夏天的居然能讓他冷得一直哆嗦。他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以後,把手伸出水花裏去探了探冰涼的河水,洗了把臉,這才感覺頭腦變清醒了點。
他換了個舒服姿勢躺在那裏,問道:“我們是怎麼從水府逃出來的?你現在在用的是鮫人的法術吧?我記得珍珠好像用過這種水係法術。”
顧情走了過來,遞了一方安靜的布鍛給他擦臉,解釋道:“你的問題很多,不過我的解釋卻隻有一個。從水府逃出來用的是你的千裏迷蹤,現在用的是珍珠的曠野行舟,全是我偷學來的。”
薑琛注意到這塊布是從她裙子上撕下來的,雖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卻還是接了過來,滿心歡喜道:“這麼說,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和極高的天賦,是修行的好苗子。所以你的飛升如此之快,就是因為這個?”
“算是吧。我隻是比較擅長模仿別人,談不上什麼極高的天賦。”顧情淡淡講道,“我記路還行,再有不到一日的功夫,我們就能到寒島了。如今水府怕是已經派了人四處捉拿我們,要去寒島躲一躲。”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們這次可是幫了青木老頭兒好大一個忙,我得好好想想怎麼跟他談條件,這個珠子對他來講一定很重要。”薑琛反複把珠子拋起又接住,仿佛手裏已經握住了天大的籌碼。
“說來,我們大鬧了水君公子的壽宴,水府一定會散步天羅地網抓捕你我。師父若是得知這個消息,就算我拿著修好的玲瓏塔回去,怕是也免不了要受責罰。”顧情苦笑道。
“對啊,我竟然算漏了這一點。”薑琛這才突然醒悟過來,懊惱地一拳打在船板上,歎氣道:“早知道我就應該一個人去了,你不該露麵的。”
顧情朝他坐了下來,抓住了他的右手,溫柔地掰開來,問道:“這是我的事,我如何能不去?如果我不去,你一個人控製不了魔瞳的力量,出事了怎麼辦?”
薑琛像是被火燙到一樣,立馬縮回手來,避重就輕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反正隻要任務辦到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沒關係不是嗎?”
“是麼?”顧情的臉更嚴肅了,她拿出琉璃珠,又問道:“這裏麵的血色又濃了一分。你每用一次,都相當於一次供養,仙人的血可比普通百姓的厲害的多。你就不怕,沒等你把它帶回長生殿,魔瞳就被你放出來了?”
沒想到居然被她看穿了,薑琛也不好意思再閉口不談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哀求道:“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答應你,再也不用了。我隻是碰巧發現了可以利用它的辦法,我實在太想幫你修好玲瓏塔了,憑我自己的本事又實在不夠,所以才想了這種歪門邪道。每次用它,都會透支我的法力和真氣,我也知道這不是長遠之計。”
見他認錯態度良好,顧情也不跟他爭執,隻是收回了珠子,道:“既然如此,這個我先幫你保管,等你回九重天,我再還給你。”
“好啊。”薑琛趁著她氣消了點,便又挨得她更近了些,好奇道:“你學法術是不是不用人教,反正隻要那個人在你麵前用一次,你就學會了。這樣的話,隻要給你足夠的時間,你是可以學會這世上任何一種法術的,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也許是他的說法過於誇張,顧情被逗笑了,道:“我隻會模仿,難以做到完全的相同。師父說過,如果隻會一味地模仿別人,卻不懂得創新,也不是長遠之計。”
“那沒關係啊。你想學什麼,就來長生殿找我,我收藏了不少古籍,裏麵記載了三界各種稀奇古怪的法術,我平時隻當閑書來看,若是贈與你,你的修行定會一日千裏,說不定將來有機會做我的同僚呢。”薑琛衝她揚了揚眉毛。
“長生殿可沒出過女星君。我如果去長生殿的話,就隻能一直維持男相了,你覺得這樣好嗎?”顧情故意逗他。
當然不好啊,他怎麼可能說好嘛。薑琛被她問得臉又燙了,越發地不自在起來,頭歪了過去,眼珠子轉來轉去,撒謊道:“我當然沒關係啊,隻要你喜歡的話,能跟你做兄弟也是好事啊。”
“薑琛……”顧情很自然地從裙子邊上又撕下一個布條,開始幫他包紮手。
“嗯?”他回過頭來,見她離自己更近了。
顧情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漆黑的夜空中閃爍的那一顆辰星,她的嘴角翹起一絲弧度,淡淡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薑琛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心儀的女子這麼長驅直入地問這種問題。過去,他還一直苦於該怎麼拿捏跟她相處的分寸,不敢靠的太近又不能離得太遠,生怕一個不留神惹對方討厭。沒想到,率先捅破窗戶紙的居然是她。他的臉立馬從鼻尖紅到了耳朵根,感覺自己的腦袋一下子變大了,有什麼東西在裏麵漲得難受。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催促他快些表態,此刻如果稍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猶豫,對方可能都會對他的好感直接清空。那麼,之前一切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視死如歸道:“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討厭我?”
顧情莞爾,道:“從天機國到水府,這一路上你的心思已經夠明顯了,我不可能察覺不出來。隻是,我的心裏一直有困惑。”
“但說無妨。”薑琛搶答道。
“長生殿包括你在位的六位星君,都是由帝君親自選拔。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日後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帝君的,帝君修行的無情術法是要斬斷情緣的。如果你對我動了凡心,那你是否要放棄大道的修行?”顧情直言不諱道。
她所問之事,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大道和情緣自古兩難全,如果選其一,勢必就要放棄另外一邊。可是神仙也是從人修行過來的,不可能人人都能像帝君那樣說跟塵緣一刀兩斷就一刀兩斷。在沒遇到顧情之前,他也曾想象過自己會像帝君那樣一個人孤獨地修行數千數萬年,直至習得大道。可是緣分讓他們相遇了,感情實在是洪水猛獸難以壓抑啊。他現在,滿心滿眼裏都是她。跟她比,再美好的東西都黯然失色了。他根本不需要猶豫,就能直視自己的內心。
“從在仙緣大會上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想這個問題了。”薑琛坦誠地答道,“在做神仙以前,我以為我對紅塵之事沒有興趣;可是做了神仙這麼久,我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麼。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隻想知道你怎麼看我?”
他的眼神幹淨而又澄澈,不含有一絲雜質,就像他這個人大大方方的,做什麼事都是簡單直接。顧情看了他一會兒,目光逐漸變得柔和起來,笑道:“如果你更喜歡我女相多一點,從今以後我就保持這個模樣了。”
薑琛覺得自己就像在夢裏一樣,他看了眼手心裏被包紮地妥妥的傷口,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喜歡的人說的話就像這世上最濃烈的酒,能讓他心甘情願就醉的不省人事,忘卻所有的疲勞和傷痛。他雖然激動地恨不得立馬跳進河裏紮個猛子,可還是壓下了躁動的心,故作鎮靜道:“等寒島的事忙完了,我親自送你回昆侖山,一起跟你師父謝罪。我還要把我們的事告訴她,求她成全。”
“都依你。”顧情道。
他握起顧情的手,情難自抑地在她的手背上重重親了一口,靦腆地笑道:“這隻手,抓住了,就再也不會鬆開了。就算以後你反悔,也不行。”
“但願我們都不會反悔。”顧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