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星工作室的三樓是為兩位老板準備的辦公區和貴賓休息室，鮮少有人會上來。
    容啟暄坐在電腦前瀏覽斂星近幾年的客戶資料，不愧為業界翹楚，接待的客戶從商界龍頭到娛樂圈頂流應有盡有，隻不過客戶流失量也同樣醒目。
    為什麼留不住客戶呢？
    容啟暄點開店員信息的文件夾，查看幾位造型師的資曆與獎懲記錄。
    很快，他發現斂星在盧婉雲的管理下存在一個最大的問題，這八年間斂星沒有開除過一位員工，就是懲戒也寥寥可數。
    結合他第一天進入斂星時員工們閑散的工作態度來看——師姐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
    不過盧婉雲對造型師技術的把控還是相對嚴格的，定期送員工出國進修，使斂星整體的技術水平穩居行業前列，再加上閔豪影帝光環的加持，斂星這幾年也算順風順水。
    想到這，容啟暄覺得很欣慰，即便閔豪對盧婉雲尚存怨恨，可這些年來還是在默默幫助她。如果說斂星能成立靠的是容啟暄的慷慨注資，之後的維持則有賴於閔豪。
    容啟暄看了眼腕表，九點十分，然後手指噠噠噠的開始敲鍵盤。
    他是個做事很有計劃性和目的性的人，在他絕對著手幹一件事時，必定是已經有了全盤計劃。比如怎樣修複閔豪和閔致兄弟倆的感情，又或者如何優化斂星的管理製度。
    夜幕四合，容啟暄用力捏了捏鼻梁山根，又看了眼腕表，十八點十分。他足足在電腦前坐了九小時，期間隻有小學徒來給他送來兩杯水，再無人打擾。
    總覺得忘了些什麼——
    容啟暄匆忙起身，急急跑出辦公室，果然，閔致在等他。
    三樓冷氣開的很足，閔致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像個蝦一樣蜷在廊道裏的坐椅上，閉著眼，打著細小的呼嚕。
    “睡著了？”容啟暄蹲下來，用手觸了觸閔致的臉，“好冰啊。”他脫下外衣給閔致披上，叫人把空調溫度調高。
    現在換容啟暄來等閔致蘇醒，他坐在閔致旁邊的坐椅上，拿了一疊文件認真翻閱。
    又過了許久，閔致幽幽轉醒，迷蒙的眼睛把周遭的事物掃了一遍，最後才看到神色疲倦的容啟暄。
    容啟暄見他醒了，麵容一下煥發光彩：“醒了？”他站起來，用手背貼了貼閔致的臉，暖暖的。
    “吃飯。”閔致呆呆地說。
    他們原本約的是午飯，硬是被拖成了夜宵。
    容啟暄沒有道歉，也沒有解釋，他知道這些對閔致來說是沒有意義的，閔致的行為方式很簡單，他說什麼，照做就是了。
    “嗯，去吃飯。”容啟暄理著閔致一頭的小亂毛，忍笑道，“你先去樓下找個員工幫你把雞窩頭弄平順了，我去開車，在店門口等你。”
    閔致點頭。
    不久後，容啟暄在店門口停好車，透過玻璃看著還在被造型師捉著做造型的閔致，造型師眉飛色舞的說笑，可閔致像是聽不懂他話，定定凝視著一處發呆。
    “這小傻子，還沒睡醒呢。”容啟暄寵溺笑笑。
    “小叔，”容維從隔壁街買東西回來，打開車門後直接坐在副駕駛，把盛著爆米花的紙袋向容啟暄推了推，問道，“吃不吃？”
    容啟暄搖頭。
    “小叔，你可真厲害，這麼快就搞定小致，”容維欽佩道，“想當初我讓小致開口，可是用了……”他皺著眉仔細回想，“用了三年！聽你說他喜歡星星，我簡直滿世界找帶有星星圖像的東西給他，結果人家還不要！”
    “他當然不會要，你買的那些，不是他喜歡的星星。”
    容維難以置信的反問：“咋滴？我還得給他去天上摘去？”
    容啟暄垂下眼眸，眼底湧上一些很溫柔的笑意：“他有沒有問你為什麼恒星是個球體，可人們畫星星總是帶角。”
    “呃，問了啊。”容維自信挑眉，“我說因為星星會發光啊。”
    “你知道閔致的智商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比一般人要高一些的吧？”
    “知道啊。”
    “你在回答他問題時要很認真，非常認真的去思考。”
    容啟暄的手不自覺握緊了方向盤，緊到指節根根泛白。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閔致和其他人不一樣，閔致無法解讀對方的表情，隻會去把對方說的每個字反複琢磨，而這種鑽研是不帶情緒色彩的，是認真到病態的。
    你和他說，星星是發光的，他便會學習所有的資料，通宵達旦的去印證，然後他會告訴你星星是否發光取決於其是否具有發光的能力，和與人們之間距離的遠近。星星發光的能力通常被分為25個星等，發光能力最強的比發光能力最差的大約相差100億倍……
    他不會明白，這句“星星會發光啊”隻是對方根據常識隨口而出的答案罷了。
    容啟暄明明知道，閔致的世界裏是不允許搪塞的，可他還是在沒留一句話就離開了八年。
    這八年，閔致會是怎樣度過的呢？
    容啟暄不敢問，甚至隻是想象，他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與無力感中。
    “容維，小致很信任你，你一定不要辜負他的信任。”容啟暄把額頭抵在手背上，一聲聲歎息仿佛一同帶走了他身體裏大部分的熱量，“你不知道小致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走向你。”
    容維點點頭：“了解！好啦，不說閔致了……”他這才發現話題偏離了中心，他想問的是閔豪，“小豪……”
    “關於星星為什麼是五角星……”容啟暄看到閔致從店裏走出來，“小致來了，你下車吧，回頭再跟你說。”他越過副駕駛替容維開了車門。
    容維翻了個白眼，佯嗔道：“好，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我滾了！小豪的事，我回頭跟你說！”
    他下了車，閔致看看副駕駛，又看看容維，容維看他，他又看看容啟暄。
    三個人看來看去，實在好笑。
    容啟暄先沒忍住笑出聲，伸手從後排拿了個坐墊鋪在副駕駛上，拍了拍：“來吧，小朋友專座。”
    “咋滴！！是嫌棄我嗎！”容維叫囂。
    閔致上車，關門，係安全帶，表情嚴肅：“我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小朋友。”
    “好好好，不是小朋友。”容啟暄打著方向盤，調轉車頭，開向大路，“那是大朋友嗎？”
    “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