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沒帶回來。”
    “七八個人帶不回來一個小孩兒？”
    “動刀了…傷著他之後就都沒太敢動手…”男人心想，那也能叫小孩兒？這人是不是對小孩兒有什麼誤解。
    “誰讓你們動刀的？”
    “你別急，他不會有事的。”
    黑暗中，那人歎了口氣……
    ——————
    司肆靠牆坐著，支著條腿兒，身上哪兒哪兒都悶著疼，對於他這種由於痛覺遲鈍很久沒這麼切實的體會過疼痛的人來說很難熬，不過和旁邊這幾個失去戰鬥力的人一比，他身上的傷看著就不怎麼嚇人了。
    淅淅瀝瀝的雨越下越大……
    這條巷道夾在兩棟老舊居民樓之間，兩邊支出來很多長短不一色彩各異的遮雨棚，卻不太能遮住此時斜飛的雨。
    司肆任由雨水淋著，伸手捂了捂手臂上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確認無濟於事之後放開了手。
    很疼，但他沒力氣了也不想動。手機在兜裏響著，自動掛斷第三次後，司肆歎了口氣，摸出來按了接聽——
    “哥…告訴我你在哪兒，求你了……”
    電話對麵的聲音很沙啞，斷斷續續，大概是在跑。
    司肆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卻是一通咳。
    他皺了皺眉——
    好累，不想說話。
    “哥……”這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好像沒跑了。
    司肆心想，這怎麼還哭上了……
    “燃麵。”他回了一句。
    “燃麵。。。？燃麵，我知道了！你別掛。。。”風聲從聽筒裏傳出來，又跑起來了，司肆想，真有活力啊…掛什麼？累得手指都不想動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這些人，大概是那位又想帶他回去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肆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了除雨之外的聲音——腳步聲，很著急，越來越近。
    不是這些人的援兵，司肆眼睛都懶得睜開，是白明吧，怎麼找過來的？
    然後他感覺自己被衣服裹住了。
    睡吧，還挺暖和。
    白明一路背著司肆回到遇外，進了隔間，盡量輕的脫下了他的衣物，咬著牙處理傷口，他手有點抖。
    嚴重的隻有一處刀傷，但看上去真的觸目驚心，白明覺得自己在幾乎喘不過氣。
    你為什麼不對自己上點兒心呢？
    白明背靠著床坐在地上。
    雨不知是什麼時候停下的，床上的人咳了一聲。渾身不舒服，越是不明顯的疼就越是悶得慌。
    嘶…要命。
    過了一會兒，司肆睜開眼，室內陳設陌生，沒來過。窗簾很厚，似乎透不過光，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他視線下移，感覺有人抓著自己的手。不知抓了多久，他剛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感覺到。
    白明趴在床邊，眉還皺著，但沒醒。
    小小年紀愁什麼呢？司肆想。然而他自己也就比人家大一歲而已。
    剛想伸手拍拍他，又想起自己胳膊不方便動。
    沉默了幾秒，準備開口叫他，還沒喊呢就一陣猛咳。好在白明似乎被驚醒了，不用再喊。
    司肆感覺握在手上的力道重了一點，隨後被放開了。
    白明抬起頭，見司肆醒了，急著想站起來，但坐地上一夜腿早就麻了，一下跌在床上，兩手撐在司肆身邊才沒砸在他身上，他兩隻腿還是麻的，頭暈得厲害，手有點用不上力，就在他快撐不住了的時候，一隻微涼的手覆上了他的額頭……
    司肆皺著眉：“衣服脫掉上來躺著。”
    白明以為自己聽錯了，猶豫著沒動。
    司肆伸出沒傷的手拉著他往床上一掀，白明摔在床靠裏的位置。
    頭更暈了。
    “發燒了，衣服脫掉，都是濕的。”他聽見司肆淡淡地說。
    白明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確暈得厲害又渾身無力，病了啊……
    他把已經被體溫烘的半幹的衣服脫掉，躺進被子裏，這床不小，兩個人睡在上麵也不會覺得擠，但被子比較小……
    由於不敢太靠近司肆，蓋上之後邊兒上漏風，有點兒冷。
    “我懶得挪，你想再嚴重一點嗎？”司肆的聲音沒什麼起伏。
    白明愣了兩秒，往司肆那邊挪了一點兒，不動了。
    司肆笑了，又開始咳。“白明。”
    “嗯？”白明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動不了，隻感受到司肆體溫好像偏低。他轉過頭看著司肆，這人叫了自己之後就沒了下文，眼睛閉著——這是他懶得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白明以為司肆已經睡著的時候，對方卻奇跡般的動了動，把被子往自己這邊移過來，白明連反應的時間空擋都沒有條件反射一樣趕緊靠過去，出聲製止：“別動別動！”被子就這麼大一張，往這邊兒挪了司肆沒有蓋的，早知道就買大點兒的了……
    這一動，白明體溫略高的手臂就貼到了司肆。
    他強行忍住那一瞬間想要彈開的感覺，穩了穩呼吸，心裏默念，司肆筆直筆直的，不，比筆還直。
    調整好之後睜開眼，冷不防對上司肆的目光，司肆正在看他，嘴角帶笑。
    很帥的一張臉。雖然現在有點病態的蒼白，但整個人都很溫暖，也許是因為那分笑，可那笑裏分明是戲謔。溫暖是假象。
    白明沒回過神來，兩人離得很近，雖然隻開了個夜間閱讀的燈，但他也能看清司肆的睫毛。
    “謝謝。”司肆說。
    聲音真好聽，白明愣愣的回答：“沒…沒事。”
    轉而想起昨天晚上，他心裏一陣抽疼，深呼吸都顯得有點顫。“你…下次出事能告訴我一聲嗎？”白明說，他知道誰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會出事，但他此時隻想說這一句。
    司肆沒說話，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屋裏沒了聲音，白明轉頭看著深藍色的天花板，發呆。
    過了幾分鍾，他讓人送了幾套衣服上來，隨便穿了一套，叮囑司肆再睡會兒就輕輕拉開門出去了。
    ——兩天後。
    九月的沉城，秋天趕著夏日的步子，即將接上四季的輪軸，夏末的風消去烈日的餘韻，開始轉向溫和。
    域都學院橫河校區坐落在沉城的東部，這所私立大學在五年前拔地而起，之後以其在校學生優異的成績以及師資力量的強大與奇怪脫穎而出，很快在這片繁華上站穩腳跟。
    新學期開學，大一新生提前報到，交學費，辦理入學手續，雖然早就有相關人員搭好報名點和各種卡各種證的辦理地點，但是屆時人山人海真的找不到地方，等一大堆相關事宜弄好之後基本已經靠近中午。
    按理說這就該分宿舍了吧，但是域都就是比較特立獨行，按照往年流傳出來的消息，弄完了去指定位置集合直接拉去軍訓，除了貼身衣物之外的東西都會在到達軍訓地點後統一提供。
    今年的新生集中在臨近校園北門的廣場，一眼望去，這邊的停車場裏整整齊齊停了兩溜型號不同的軍綠色的越野卡車，引得新生一陣激動。
    今年域都新生大概三千人，被分成兩批，一批人去沉城北部的新校區軍訓，一批人去往年的老地方軍訓。
    車隊浩浩蕩蕩從北門出去後分成兩路，司肆從棚縫中觀察了一下路線後估計自己是去老地方軍訓的那一批，駛過一小段大路後，車隊開始拐向一條小路。
    突然，洪亮有力的聲音傳來：“全體人員！換衣服！快！！”
    學生們乍一聽，下意識看向車廂角落，透進來的光不多，但上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裏有一堆迷彩色的東西，卡車的鐵架上都拿綠布遮蓋著，後麵也拿簾子擋了擋，怪不得剛剛點名列隊上車的時候明顯分了性別。
    最後司肆發現每個人拿到的都是合適的號時，才想起來，報道第一件事就是登記身高和體重，這效率，簡直了。
    軍訓總共十五天半，算上了開學這天的下午，和其他大學一個月的軍訓比起來，這時間算短的。
    吃完午飯後，簡單枯燥的站姿和步伐練習集中在這幾個小時，算是分好隊之後一個迅速的磨合，正式的軍訓從第二天開始。
    早就聽說域都的軍訓非常有意思，來了不吃虧也不上當，吹得神乎其神，六點鍾被起床哨吹醒後，一群人睡眼惺忪的站在了黃土地上，天色剛亮，四周不遠處樹林裏鳥鳴聲稀稀拉拉傳過來。
    一個黑色短袖外搭軍綠色薄外套加同色長褲踩著短軍靴的男人蹲在一輛越野吉普的車蓋上，見眾人整出的隊形終於有點樣子之後，輕聲躍下，敲敲金屬車蓋，讓人把注意力集中過來，聲音不大不小：“明天各位要早起十分鍾，免得再耽誤訓練的行程。”
    十分鍾這個數字實際上沒什麼影響，放飛了兩個月的新生們現在突然早起，不管是6點還是五點半對他們來說都足以致命，沒有人說話，但是女生明顯精神了大半——隊伍裏稀稀拉拉有些聲音，大致一聽全是“好帥”之類的。
    越野車前的男人嘴角帶笑，從左到右把隊伍掃了一遍，依舊笑著說：“各教官，帶出去跑步，東南方訓練場，五公裏無負重越野，跑完繞道平路回來吃早飯。”說完轉身走了。
    留下一群新生麵麵相覷，打嗬欠的打嗬欠，激動的接著激動，還沒意識到自己將會經曆什麼，人群中，司肆按了按額角，剛剛那人。。。。怎麼有點眼熟？

    作者閑話：

    銘宦：”這誰啊？沒我事兒了是吧？我還沒出來這貨就開始關心別的男人？“
    煙盒抖了抖，一支煙探出腦袋問：“你能不能沉住氣？人還沒出來呢不要人設了是吧？”
    開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