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陽光移過去了，小院裏沒有陽光，一片陰涼。
    兩隻老母雞在院子外麵，門前是一條小路，大黃狗蹲在門前，一雙三角眼盯著門外的小路，和跑到小路對麵去的兩隻老母雞。裏麵的院子裏，一大一小的父子兩個正圍著桌子，麵對麵的坐著吃飯。
    桌子上擺著一盆水煮青菜和醃蘿卜，還有一大盆的粥。
    桌子的碗比小娃兒的臉還大，小娃兒把臉埋進碗裏，手裏拿著一根木勺子，正把飯舀進嘴裏。趙河看了一眼埋頭扒飯的兒子，手裏的筷子夾了一根菜到兒子的碗裏。
    小娃兒看著碗裏多出來的青菜，皺了皺小鼻子，有點想要把青菜撈走。
    “吃掉。”趙河看了兒子一眼，就看穿了兒子的小動作。
    趙念抬頭看了親爹一眼，有點不情不願的把青菜撈進嘴裏，砸吧砸吧的把青菜吃進嘴裏。兩邊的腮幫子鼓鼓的，像是那山上往嘴裏藏食物的小鬆鼠。
    桌子上還有一個帶殼的水煮雞蛋，別人家的雞蛋都是攢著賣錢，他們家的雞蛋都是留著自家吃。
    趙河看了一眼乖乖把青菜吃了的兒子，拿起那顆雞蛋敲開，把殼剝掉，裏麵是白嫩嫩的雞蛋。男人把整顆雞蛋放進兒子的碗裏，說了兩個字，“吃吧。”
    這兩天忙著照顧夫郎，他都沒有出過門，家裏隻剩下這麼一點青菜和蘿卜，也沒個別的吃食了。這陣子兩隻雞不怎麼下蛋，今天煮的這兩隻蛋已經是家裏最後的兩隻雞蛋了。
    想到屋裏醒來的夫郎，病了一場後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男人就在心裏想著等明日有空，到鎮上一趟去買點肉回來。
    小娃兒用勺子把雞蛋掰開成兩半，對比了一下，把大的那一半舀到了爹爹的碗裏，抿著小嘴給親爹露出一個矜持的笑，“爹吃。”
    “你自個吃，小東西。”趙河把碗裏的雞蛋夾過去給兒子的碗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阿爹。”
    “吃飯，別說話。”
    “哦。”
    看著被夾回他碗裏的雞蛋，最後小娃兒把自己喜歡吃的蛋黃吃了，把白白的蛋白還回去給了爹親。
    這小娃兒年紀小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多堅持。
    見到碗裏被搗碎的雞蛋，趙河也沒個什麼嫌棄的，喝著粥呼嚕呼嚕的就吃進肚子裏了。最後把特意留出來的一點粥和菜倒進狗盆子裏，喊了一聲“阿黃”，把狗盆子放到廚房的門口。
    在門口的那條大黃狗聽到聲音，扭頭往後看了一眼，踩著小碎步跑了回去，埋頭在自己的盆裏吃飯。
    “阿爹，吃完了。”
    “嗯，去玩吧。”
    等著兒子把碗裏最後的兩口飯吃完，趙河把桌子上的碗筷收了起來，拿進去廚房的水盆裏洗。
    小娃兒蹲在那裏看著阿黃吃飯，大黃吃一口飯，看一眼小主子。
    **
    進了廚房裏的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麼，把碗筷放到水盆裏，又出了小廚房，大步的往另外一個屋子進去。
    吃飽了的小娃兒腆著個圓鼓鼓的小肚子跟在親爹的身後，走路的姿勢像是一隻小鴨子似的，自己一邊走還一邊自得其樂的咯咯笑，仿佛跟在父親的身後走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不過父親已經大步走了，他還落在後麵跟著追。
    趙河進了屋子，手裏拿著一隻空碗，正在跟夫郎說話，“廚房裏還給你留了一碗粥，你一會肚子餓了再吃。”給夫郎煮的粥是特意的放了糖和雞蛋的，他連兒子都沒舍得給吃。
    夫郎的病還沒好，正需要吃一點好的東西。
    “嗯，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
    “我想出去外麵坐一下。”
    “……嗯，我扶你下來。”
    男人最後沉默了一下，還是扶著他下了床。
    喬許就在男人的幫助下下了床，腳上是男人幫他穿好的鞋子，被男人扶著出去，一出到門外就見到趴在門邊的小娃兒。
    小娃兒用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著他，喊了他一聲“阿姆”。
    “你就坐這兒吧。”趙河拉了一張有靠背的椅子過來，扶著夫郎坐了下來。
    “好。”喬許下意識的想跟對方道謝，但是想到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還有原身似乎並不是一個會對丈夫這麼客氣的人，為了避免讓對方看出什麼問題來，他隻能把差點要出口的道謝給噎了回去。
    “你在這裏，不要亂跑。”趙河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腦袋，讓兒子在外麵陪著夫郎，他就往小廚房進去洗碗去了。
    喬許見到男人進去廚房的時候還矮了一下身，想來是個子太高了，那個小廚房的門對那個男人來說有點矮。
    一回頭就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眸，還有一張髒兮兮的小臉，那雙看著他的大眼睛裏帶著點期盼，又有點怯懦不敢上前。
    “阿姆……”小娃兒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往日裏阿爹忙著做木工活兒，沒空照料他，所以就算是阿姆再不喜歡他，這個也是他生命裏最親近的人。
    “嗯，過來。”喬許知道這個是原身生的兒子，一歲多還不到兩歲的年紀，五官長得與他阿姆十分的相像，鼻子眼睛長得小巧漂亮，是一個很好看的孩子。
    可能是這兩天沒有大人的照料，小孩兒一張臉髒兮兮的，髒兮兮的小臉上就顯得一張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別的明亮了。
    記憶中，原身因著不喜歡丈夫，所以對這個自己生的孩子也不是很喜歡。也許是因為原身對孩子時好時不好的緣故，小孩兒見到他有點怯生生，想要親近又不敢親近，但是又十分的想要親近他。
    因為自己從小是一個孤兒的緣故，喬許能夠明白那種不被人喜歡的心情。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和這個身體有著最直接的血緣關係的人，天生就有著一種血緣上的親近，所以在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他就打從心底裏喜歡這個孩子。
    所以對於這麼小、看起來又乖巧的孩子，喬許是不忍心推開他的。既然你不愛這個孩子，就讓我來幫你照顧他，幫你愛他吧！
    “是誰給你梳的頭發？”喬許拉過小孩兒到胸前半摟著，見小孩兒頭頂上的小布包像是隨時要散開一樣，他就順手把小孩兒頭頂上紮著的小包子給解開了。
    “阿爹。”小孩用脆生生的聲音回答他。
    果然他猜的沒錯了，喬許的心裏閃過一絲了然，在腦子裏想象那個男人用著一手粗大的手給兒子紮小辮子的畫麵，頓時覺得有點喜感。
    因為這兩天他生病的緣故，小孩兒都是親爹照顧了，那位親爹大概是很少幹這樣的活，所以給孩子梳頭發梳得並不是很好，東掉幾根，西掉幾根，還紮得十分不穩。
    “你別動，我給你梳好頭發。”手邊沒有梳子，喬許就用手當成梳子，五指張開，用手指梳理小孩兒頭頂上的幾根小黃毛。
    大概是從小的營養不好的緣故，小孩兒的頭發又枯又黃，軟趴趴的，十分的軟，並不好梳理，難怪孩子爹給孩子梳不好頭發了。要不是他多年給孤兒院裏的小妹妹們梳頭發的經驗，他肯定也不懂得怎麼給白撿的兒子梳理頭頂上的幾根小黃毛。
    一轉眼的功夫，喬許就幫小娃兒紮了一個牢固的小包子，還在小包子的後麵打了一個蝴蝶結，完美！
    “阿姆~”趙小念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雙黑眼睛裏帶著光芒。
    “別碰，很好看的。”喬許對自己的傑作表示很滿意，不過如果把這張髒兮兮的小臉蛋兒洗幹淨的話，就更完美了。想到一會孩子還要洗澡，那就等一會洗澡的時候再一塊洗臉吧？
    實在是這個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床上躺太久了，還是他剛來，對控製這個身體還有點陌生，總感覺這個身體有點不聽指揮。
    見到旁邊還有幾張小椅子，喬許讓孩子自個去搬一張椅子到他的身邊來坐。
    “阿姆。”
    “嗯？”
    小娃兒聽話的去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阿姆的身邊，小臉上是高興的笑，兩隻腳丫子晃啊晃啊的，還不時的用小眼神去偷看旁邊的阿姆，小臉上偷偷的露出一個笑容，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跟月牙兒似的。
    喬許就注意到一旁的兒子晃著腳丫子在傻笑，在心裏笑著搖了搖頭~

    作者閑話：

    小劇場：
    老趙給兒子紮小辮子篇——
    兒子：阿爹，好了嗎？
    老趙：快了。
    又過一會——
    兒子：阿爹，好了嗎？
    老趙：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