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72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聽說了沒有,今天可算是出了大事兒,朱家戲班那頭亂成一鍋粥,聽說朱掌門被氣得當場昏了過去。”
“朱家戲班能出什麼事兒?上個禮拜不還在西湖那邊唱了一場嘛。”
“戲班裏頭最當紅的林公子,就那個林盡,十裏紅妝娶了個戲子。”
“這算什麼大新聞?當年朱掌門收林盡為義子,明眼人不都知道過個幾年要把自個兒女兒慧茹嫁給他?”
“不是慧茹。”
聞言者倒吸一口涼氣。
“這樁婚事沒成唄?那這林盡……又是被哪個狐媚給迷上了?這別說朱掌門氣昏頭,慧茹也挺好一姑娘,這事上哪說理去……可憐呐。”
“那可不是什麼狐媚……是一美少年,秦思月聽過沒有?”
“沒聽說過這名兒呀……”
“這是近些年改的藝名,在咱這唱戲的那幾年,藝名叫風吹雪。”
“風吹雪?是那個當年朱家戲班紅透半邊天的小花旦風吹雪?”
“是啊!你說這……”
“忒不像話!這哪還有天理了!”
隨著茶碗重重地在木桌上砸得“哐”的一聲響,盛怒與驚異之後僅餘下如煙飄散般輕描淡寫的歎息。
“我想學唱戲。”
少年重重地在地上磕著頭,深夜裏搖曳的燭光用盡全力試圖照亮整間主堂,卻依然顯得無比昏暗。
正席上坐著的,是這城中最出名的朱家戲班掌門人,身側也盡是些在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戲班中的導師,以及叫得上藝名的戲子。
“孩子,學戲是很苦一件事。”朱掌門不緊不慢,拿起茶盞抿了一口。
“我不怕苦,我會舞。”
“哦?”
聞言,朱掌門身側坐著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輕搖著手裏的折扇:“舞一個。”
少年緩緩站起身,按照他在遠處瞄過幾場戲的模糊印象,慢慢地舞動著幾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引得全場轟然大笑。拿著折扇的中年男子也不禁仰天哈哈了幾聲:“這叫舞?這也叫會舞!”
朱掌門將茶盞放回桌麵,幹咳幾聲,喧鬧的主堂頓時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這裏站著的,大多都是爹娘送過來戲班的孩子,簽了賣身契,還少有像你這樣自個兒登門學藝的。”
少年抬起頭,直視正席上的人,語氣中不見絲毫動搖:“我爹娘過世了。”
“那……誰來給你簽賣身契?”
“我自己簽!”
“你叫什麼名字?孩子?”
“整仔。”
“……姓什麼?”
“姓整。”
朱掌門不再能夠忍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環顧四周,似乎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隻好轉過身假裝看不見,任由身後再次燃起深夜裏的哄堂大笑,自己也用袖子捂著嘴偷偷地笑了幾聲。
“盡兒過來,帶這孩子下去,給他一身幹淨衣裳,順帶讓慧茹給他拿些吃的。”
風吹雪,今年十五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不太喜歡“風吹雪”這個名字。
“整仔”是收留他的一對老夫妻給取的名,他已然記不起親生爹娘喊自己叫什麼,但十年前的冬天,自己差點兒凍死在寒雪滿際的街頭時,給自己一塊還溫著的饅頭的,是那一對老夫妻。
老夫妻務農,但也沒自個兒的地,他看著他們每天早出晚歸,住著漏風的草屋,好幾天下來也就隻能賺著幾個銅板,拿捏著放好,每天都會給他做熱乎的麵,熱乎的饅頭,即使隻有這些,也好歹熱乎。
滿頭白發,就在那夥強盜取走這對老夫老妻時日無多的性命的前一天,他們還給自己買來了一串糖葫蘆,那是他記憶中最甜的物事,卻也不想再吃第二次。
他喜歡“整仔”這個名字。
叫“整仔”的時候,謝師傅每天打在手心的板子又重又狠,但每天吃的晚飯又暖又香。
十歲那年,整仔第一次登台唱戲。一出《牡丹亭》唱的技驚四座,杜麗娘的調皮婉轉,配上整仔的年紀,美豔的扮相和一條又嫩又亮的好嗓子,把台下的觀眾看得無不目瞪口呆,鴉雀無聲地看完了整場戲,紛紛起身叫好。
從那天過後,“整仔”就是家喻戶曉的童伶——“風吹雪”。
風吹雪和林盡一同登台,是一年之後的事。
即使在同一座戲班,同一個師傅,相仿的年紀,但風吹雪知道林盡是與自己不同的人。
林盡即使穿著與自己一樣的布衣,身側的人依然要點頭哈腰地尊稱他一聲“林公子”。在戲班裏頭,常常有戲子童伶鬥毆爭執,但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林公子頭上。
林盡是城內一家大戶的次子,林老爺與朱掌門的交情匪淺,據說在林盡出生的那天,算命先生口若懸河,一口咬定這孩子將來命不好,成年之前必須吃足夠多的苦,這才送入戲班,被朱掌門收為義子,在二十歲之前不入林府一步。
風吹雪有些怕林盡,一方麵是周圍的人對林盡那畢恭畢敬的態度,一方麵是林盡的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從入戲班的那一天起,數年來林盡就沒有對自己講過幾句話。
直到後來,謝師傅提議,讓林盡與風吹雪同台唱戲。
作者閑話:
新人入駐,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