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話雲居大士(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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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居大士眼中露出驚異的神情。
傅舒夜淡淡望著他,幽寂如潭水的眸中波瀾不驚。
雲居大士歎了口氣,點頭:“正是。”
“司徒浩穀大人是不是對那顆頭顱動了什麼手腳?”
傅舒夜望著雲居大士,臉上沒有表情。
東宮連城張了張嘴,也將目光落在雲居大士臉上。
傅舒夜的嘴角浮出微笑。雲居大士那雙細長的眼睛看似也在笑。
“是我偷了那顆頭顱……”雲居大士道。
“為什麼這麼做?”東宮連城問,這個所謂的大士已經太讓他吃驚。
“因為那頭顱不該存在這世上。”雲居大士回答,他的語調變了,似乎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敬畏和惶恐。
“隻剩頭顱,仍不會死。隻剩頭顱,仍在說話、怨恨、叫嚷……那個人,不屬於這個塵世。死後無魂無魄,活著,也並非生靈。對於他,一般法術沒有效。”
傅舒夜默然。東宮連城也默不作聲傾聽。
雲居大士慢慢閉上雙眼,似乎是在回想往事。
“既然你們在調查那個人的生平,他身旁曾有過三個十分重要的人,你也應該很了解吧。”
傅舒夜點頭:“一個是”神力”,身高六尺有餘,身體如鐵,力大無窮。據說能以手指夾住馬蹄拔掉。另一個是”蛇”,是那個人的式神,以陰險毒辣著稱。第三個是”月”,據說是他的侍女。”
“不錯。”雲居大士頷首。
“那十九年前大士托司徒大人保管的絲綢袋子……”東宮連城道,隨著兩人對話,事情似乎愈來愈難解了。
“那是”那個人”的頭顱燒成的灰。”雲居大士細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什麼?”東宮連城大驚。
傅舒夜的臉一半隱藏在陰影中,臉上表情奇異。
“那不是普通頭顱。我將它放在護摩壇內,四周架起鬆木。鬆木油多,火力也強。那個頭顱在火焰內與我對話……”
“有趣!”神魔的頭顱看著四周的火焰,嘴邊帶著嘲弄的笑意。
黑色的長發在火焰中燃燒,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然而,新的發絲又不斷的長出來。
青色火焰中,是神魔俊美到妖異的臉,他在大笑。
“雲居,我的頭顱怎麼可能燒的掉?”他說。
雲居大士開始念誦不動明王咒,向大威德明王祈禱。
並將一塊寫滿各種咒文的護摩木放進爐中。
一直焚燒了三天。
那個人的頭顱才喃喃道:“熱啊,熱啊……”
第五天,頭顱依舊沒燒起來。
雲居大士命人再添木材。
第九天,頭顱開始發出痛苦的叫聲。
雲居大士抬臉一看,火焰中神魔的頭顱,額頭正冒出水泡。
額頭的肉開始煮熟。臉上也浮出許多水泡。
半個月後,眼珠煮熟,變成濁白色。
神魔的頭顱在火焰中左右搖晃,不斷的詛咒。
一個月後,臉已燒得分辯不出容貌。
油脂滴落入火焰,增強了火勢。
最後血肉掉落,隻剩頭蓋骨——
盡管如此,那顆骷髏牙齒緊咬,空洞的眼眶憤怒的注視著爐子外的雲居大士。
一個月不眠不休,雲居大士精神頹靡。有次隻稍微打了個盹兒,那顆骷髏就從火焰中飛出,張嘴咬住雲居大士衣服下擺,打算將他拉進火中。
其間,隻吃米飯和水。雲居大士跪著的蒲團旁放著金剛缽,裏麵盛滿米飯。
吃完時,雲居大士將缽扔到佛堂外。
那缽會自動飛回,來時已盛滿米飯。
想喝水時,缽會飛到空中,在院子裏的水井裏汲水,然後再飛回來。
兩個月後——
因佛堂內格外安靜,寺內和尚戰戰兢兢進去一看,發現雲居大士隻剩皮包骨躺在護摩壇前,呼嚕打鼾睡著了。
護摩壇火焰已滅,僅餘燒的通紅的零星炭火。
雲居大士睡了十天十夜,才恢複如常。
“好可憐……”東宮連城低語。
他垂下頭,黑如墨的眸子裏有水光。
“連城……”傅舒夜道。
“一定很痛苦吧,被那樣的焚燒……”東宮連城道,“而他,大概另有比那熱,比那痛苦更難受的事……”
一滴淚滑落,落在瑩白如玉的指尖。
貓又抖了抖耳朵,翠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抱著自己的東宮連城。
傅舒夜靜靜看著他,眼中神色不明。
“相較於他給別人帶來的痛苦,他所受的罪,抵擋不了十分之一。”雲居大士低聲道,不明白這位侯爺為何會對魔神產生同情,甚至落下淚來。
“軒轅藤來找我,是我將那人的頭顱焚化後不久。我本來想坦白告訴他,但想到……他與那個人交情很好,因此將事情隱瞞下來。”
“那頭顱焚化的灰呢?”傅舒夜問。
“失竊了。”
“失竊?”
“焚化神魔後,我閉關休憩。那期間內,有人從護摩壇爐內偷走了部分頭灰。”雲居大士道,眸光淡淡掠過東宮連城吃驚的臉,落到沐浴在陽光的院子裏,“出關後,我到爐前查看,發現爐內的灰比我預想的要少。問了寺院和尚,據說沒人動過爐內的灰。隻能斷定是被偷了。”
“之後呢?”傅舒夜問。
“我把一部分灰丟進龜淵,另一部分,交給了司徒浩穀大人。”
“為什麼?”
“因為我聽聞埋在關東八州各處的那個人的手足和身體都已失竊。為了不讓別人分辨出那個人的手足,本來是混雜在其餘屍體手足一起埋葬的,但仍是失竊了……”
“原來如此。”傅舒夜道:“所以您托司徒大人……”他突然住了口,望向院子。
雲居大士也望著院子的某個方向。
“似乎是個高人呢。”他道,細長的眼睛眨了眨。
傅舒夜不語。窄廊彼方,可見沐浴在明亮陽光下的三井寺庭院。
“阿夜,怎麼了?”東宮連城問。
“你的朋友來了。”傅舒夜望著院子道,語氣不善。
“朋友……”東宮連城觀察他臉色。能讓他動氣的自己的朋友,似乎隻有……
東宮連城仔細望著窄廊,空蕩蕩的橡木地板上,有一個小小的黑色圓形物體。之前在窄廊玩耍的麻雀已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