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話削骨為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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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越雲臉上蒙著層薄紗,遮住了被毀的頭顱。鮮紅的嫁衣已被換下,她身著雲白色的織錦,兩手交疊放在腹部。
傅舒夜望向潘越雲胸前,她的右胸口似乎有些塌陷。
“失禮了。”傅舒夜道,伸手將潘越雲衣領往下微微一扯,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右胸上一顆鮮紅的蝴蝶痣翩躚欲飛。右鎖骨處有一片皮肉沒了支撐,往腹內塌下。
“果真。”傅舒夜唇角微勾,站起身子。
“傅公子,”潘國慶充滿期冀的望向他,道:“公子可有辦法查出殺害小女的凶手?”
傅舒夜點了點頭,眸色卻有些恍惚。
潘國慶目露欣喜:“還望公子為小女伸冤。”說著彎下腰,深深作了一揖。
傅舒夜回過神來,道:“明日,明日晚上我當帶著凶手來潘府。”
他胸有成竹。
潘國慶也深信不疑,骷髏閣的主人出麵,自己的女兒一定不會枉死。
“潘老爺。”
傅舒夜已經走到了門口,突然轉身,喚了一聲。他望了潘國慶一眼,薄唇微勾,彎起一個涼薄的弧度。
“如果令嬡是心甘情願赴死,潘老爺還會要殺人者償命嗎?”
潘國慶一鄂,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許是根本沒有想要回答,傅舒夜轉身,深青色的背影消失在潘府落英繽紛的花園裏……
朱雀街的紅粉樓是長安城最好的妓院。這裏有全長安最美的姑娘,最具風情的老鴇,最清涼甘冽的竹葉青,最好的廚子。往來出入的有風月場的老手,饕餮的食客,江湖的豪俠,朝廷的命官。甚至有傳言,那位長居大明宮的天子也曾在一個風月之夜光臨,點名叫了當時的一個清倌,也就是如今紅粉樓的招牌花魁上官瑤瑤。
今夜的紅粉樓如同之前的每個夜晚一樣熱鬧,鶯歌燕舞,粉裙留香,舞衣錦繡,不辜負這如許韶華流光。
上官瑤瑤斜倚著欄杆,明眸落在樓下那個錦衣豪客身上。那家夥一擲千金,隻為了博她一笑。今日她心裏原本厭煩,抵不過媽媽百般催促萬般相勸,才懶懶地梳妝登台,來這裏看猴子戲耍,醜人獻媚。
錦衣豪客眼角看到二樓欄杆處一抹瑰紅色,知道是上官瑤瑤,滿是麻子的臉頓時容光煥發,他挺了挺本有些駝的脊背,讓腰間價值連城的玉佩更加顯眼。
上官瑤瑤將厭惡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轉到西客廳一桌酒宴上。
似乎是一個官家子弟,酒足飯飽,挺著大肚子,懷裏抱著一個紅衣美人,右手摸著一個藕色羅裙女子的大腿,目光淫蕩,神情猥褻。酒桌前站著一個身著短褐的少年,右手持笛,正吹奏著靡靡的音調。
都是些見慣了的場麵。上官瑤瑤有些厭倦,用團扇遮住嘴,在隨身丫頭佩兒耳邊說了句什麼。
佩兒臉上一紅,猶疑道:“這樣不好吧,小姐。要是讓媽媽知道了……”
“快去快去!別讓那隻猴子等的太辛苦。”上官瑤瑤催促,眼見佩兒不情不願的去了,便趴在欄杆上準備看好戲。
西客廳的紈絝子弟突然站了起來,麵紅耳赤,肥胖的手指指著一人,大聲斥責。上官瑤瑤皺眉,又朝那裏看去。
那紈絝子弟生的肥頭肥腦,穿著一身豔紅色的錦袍,或許是太過明亮了,反而讓他的臉色顯出縱欲過度的憔悴萎靡。
那個身著短褐的少年傲然站在他麵前,手裏抓著一支笛子,應該是紅粉樓賣唱的小生,不知怎麼得罪了他。離得有些遠了,上官瑤瑤隻能隱約看到他的輪廓,似乎生的頗為俊秀。
少年皺著眉頭,聽那肥胖的紈絝子弟罵到難聽處冷冷抬頭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寒意閃過。
上官瑤瑤盯著那個少年看了許久,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笛子上。那是一隻玉色的短笛,大約七寸,有細微的傾斜,玲瓏小巧,煞是好看。上官瑤瑤目光轉回少年臉上,漂亮的臉蛋微微泛起紅暈。
佩兒已經跑上了樓,氣喘籲籲的道:“小、小姐,王公子說、說你竟敢那樣羞辱他,他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讓我們紅粉樓好看!”
上官瑤瑤將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西客廳好像發生了有趣的事呢。”明眸裏的光眨了眨,像個發現好玩事物的孩子。
西客廳的那個紈絝子弟已經做回椅子上,對手持短笛的倔強少年怒目而視。少年又開始吹奏,一時間,笙歌起,仿佛百樂齊鳴。
上官瑤瑤所在的地方離西客廳尚有一段距離,但是那樂聲遙遙被清風送了過來,竟能攝人心魄。
“好像不是人間的樂曲呢。”上官瑤瑤道,垂首想了想,轉目對佩兒笑道,“等那頭穿紅衣服的豬走了,你將吹笛的少年留下,讓他到我房間來。喏,就是那個少年。”
怕佩兒認錯,上官瑤瑤伸手指了指西客廳方向,抿唇一笑,施施然回房去了。
上官瑤瑤回到閨房不多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請進。”上官瑤瑤道,斜倚在床上,好整以暇的望著進來的人。
“小姐找我?”清亮的聲線,涼涼的,清透如許,薄情如許。
上官瑤瑤坐起身子,細細打量這個少年。他穿著底層貧民最喜歡的短褐,卷起的袖口露出的手臂卻是蒼白。整個人似乎是一棵山頂的青鬆,深色的眉,深色的目,秀美的鼻,薄薄的唇,頭發未束,散落身後,這配上他這一身裝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絲毫不影響他清靈的氣質。
“小姐找我?”少年又重複了一遍,忽而唇邊微勾,露出一個奇異的笑,語氣也變得出奇溫柔,“小姐可是要聽笛?”
“你要是想吹就吹一曲吧。”上官瑤瑤癡癡望著他,眨了眨眼睛,塗著豆蔻的食指放在唇邊,都是極其豔麗的色彩,分外妖嬈。
少年將玉笛放在唇邊,又拿了下去,歎了口氣,道:“我隻想給小姐一人吹笛,小姐屋內如果還有客人,我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