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夫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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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楓隱隱有些不安。
    談笑聽完他的轉述之後,一直很平靜。隻是輕輕的說了聲:“哦?解決了。原來解決了嗬……”就再也沒說什麼。
    回到家,陸媽和陸爸“渴望的”看著小夫妻,希望從兩人嘴裏得到點“積極正麵的”消息。陸楓看看談笑,想了想說,“挺好的。”1
    陸爸爸等了一會兒,看兒子已經準備上樓,和妻子對視一眼。陸媽媽趕緊問:“沒啦?”
    陸楓無辜的說:“沒啦!都挺好的。陵園管理處挺負責的,打掃的很幹淨。她爸爸麼……”陸楓看了一眼談笑。
    談笑接過來說:“他一直不錯。”
    陸媽媽訕訕的垂下肩膀,這樣的家庭是不好太多探問。孩子們不在家的時候,陸爸爸已經嚴肅的訓過她了,她可不想再惹老頭子生氣。但是,她在心裏腹誹一千遍——分明是老頭子自己也很想多知道一些嘛!裝什麼裝!
    樓上還有一個小間的書房,平日談笑回來都在這裏處理公務或者學習。陸楓洗澡出來,談笑正在打電話。門虛掩著,隱隱有聲音傳出來:
    “是我,談笑。我聽說,她們的資金已經解決了。謝謝你幫忙啊!”
    那邊不知道是誰,但是談笑緊接著說:“哦,不是你嗎?我以為是你呢!老頭子都到這步田地了,居然還能搞到錢的確是厲害!”
    ……
    “你的消息到很靈通啊,連雙規沒事都能探聽出來。我說這次回去看他老的那麼快呢!”
    ……
    “沒事,我很好。他也很好。多謝關心。”
    ……
    “過去的就過去吧,我們還是朋友。你有那麼多好朋友,我自動加入不好嗎?!”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談笑大聲笑了幾下。陸楓聽著有些刺耳,這時候的談笑是他陌生的。
    “好的,大情聖。你已經讓我飄飄然了。多謝捧場,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如果你對嬌嬌沒興趣,最好一點希望也不要給她。”
    “好的,再見。”
    談笑似乎掛電話了,陸楓下意識的閃進旁邊的臥室。但是,沒過多久。談笑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楊世嗎?哈哈,大檢察官,連老同學都不認了嗎?如果不是嬌嬌給我你的手機號,咱們今生不用見了。”
    “沒什麼事,宋白回來了。年後聚聚,問你有沒有空?”
    ……
    “哦?就是銀行那事嗎?”
    “唉,沒辦法。您這是為國為民,小女子萬分佩服。改天有空再聚吧!早知道你在加班,我前兩天回去就找你了。……嗯,看看我媽。……他啊——見到了。老了點。前一陣子蘇阿眉還找周嘉,就是嬌嬌的那個哥哥借錢說是要周轉一下,鬧得挺不愉快的。後來聽說又不知道承從哪裏搞到錢了。有權嘛,怎麼都不愁。……哪裏搞到的?我沒問。怎麼了,跟你們的案子有關嗎?……我記得那個行長,以前就是一個小科長嘛。後來高升了,我媽挺討厭他的。……蘇阿月的公司?對,是蘇阿月的公司。……嗬嗬,那我就不知道了。……老死不相往來唄!怎麼?我記得你以前總是勸我和他和解的,現在一百八十度了?……我知道,聽說是有牽連。後來不是洗清了麼!……哦?蘇阿月的公司和銀行的事情有關聯?……是嘛!嗬嗬,該她倒黴啊!活該被人拉出來。……問題那麼嚴重啊!真是報應!……知道,知道。你們有紀律!多謝提醒啊!……好了,就這樣啊,回頭聊。”
    陸楓隔著門縫看見談笑陰沉著臉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檢察院的同學?她的父親?雙規?嚴重的問題?陸楓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看談笑神色凝重,表情抑鬱,覺得這件事情不輕。自己是偷聽的,還是不要讓談笑知道的好。
    陸楓鬱悶的躺在床上,別人夫妻都無話不談,怎麼他們家就這麼小心翼翼呢?有這樣一個老婆,一肚子心事,一腦袋秘密。就算都告訴你,你也不明白,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陸楓。麵對神神秘秘的談笑,陸楓有點坐不住了。
    陸楓歎口氣,枕著雙臂,有點懷念部隊裏的生活了。那才是他的世界。
    “還沒睡?”談笑走進房間,神色如常。好像門縫裏的那個人隻是一個被扭曲的影像。
    陸楓決定開門見山,“周嘉是誰?”這個人先是談笑提到過,王振東提到一次,今天談笑又提到一次——那嬌倩的哥哥,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嗯?怎麼想起問這個?”談笑坐在梳妝台前,仔細的把眼霜點在上下眼瞼,然後用無名指從眼頭沿上眼瞼輕輕拖到眼尾,又從眼尾倒著沿下眼瞼撫回眼頭。最後從眼尾微微向上撫到發髻處,在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揉了揉。動作很仔細,相比起來,陸楓的那個問題顯得極其無足輕重。
    陸楓說:“你自己說的麼!”避重就輕,他等著談笑的回答。
    談笑想了想,似乎想起來自己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坐直了身子,歪著頭研究陸楓的表情。陸楓被她看的不自在,幾次都想說:要不就算了。挺了挺,話到嘴邊終於咽了回去。坦白的說,談笑長得和她父親挺像的,尤其是那眼神,總是水汪汪的特別清亮。隻不過談笑的父親也許是年紀大了,眼袋很大,看起來像淚眼。而談笑的眼睛形狀並不是他那種圓形,而是兩頭尖尖,中間圓圓,或許更像她的母親。反正陸楓最喜歡看談笑的這雙眼睛,總覺得看不夠,看了還想看。談笑那麼一瞅他,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除了摁到關燈做愛做的事情,似乎沒什麼能占上風的方法——但是現在又不可能。
    談笑說:“以前我一直在想我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據我所知,最初那個人和蘇阿眉其實充其量也就是互有好感。但是人言可畏,風言風語傳到我媽的耳朵裏,本來就緊張的家庭關係一下子就爆發了。她沒有給那個人解釋的機會,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過要聽那個人解釋,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定,然後判了那個人有罪。我覺得最後推著那個人和蘇阿眉在一起的手——是我媽。”她看看陸楓,繼續說,“所以,如果你心裏有了什麼認定,並且不能聽我的意見的話,我覺得你根本不用問我問題。”
    陸楓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兩步,坐在談笑對麵的軟凳上說:“嗯,你說的有道理。如果內部互相不信任,彼此猜忌,這個仗是不好打的。這也是我問你的原因,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談笑悄悄翻了一個白眼,他以為這是部隊裏啊,還打仗,跟誰打仗?!不過談笑理解這是個人習慣的表達方式,隻是心裏暗笑,並沒大加撻伐,“周嘉是我在你之前的男朋友。”她頓了頓,偷偷觀察陸楓的神色。果然不出所料,這個家夥耳朵都快黑了,兩手扶在膝蓋上兩臂伸得筆直,硬的可以當擀麵杖使了。
    談笑繼續說:“簡單的說這個人是那嬌倩的竹馬,後來的好哥哥,他追我,我動心了。但是我發現他似乎別有目的時,就分手了。然後我就遇到了你。在我們離開去掃墓之前,你記不記得在我那裏見過那嬌倩?”
    陸風點點頭。
    談笑說:“就在那次,我告訴嬌嬌我要回去看看,大致的時間也都告訴她了。”
    陸楓猶豫著說:“這和周嘉有什麼關係?”
    談笑歎了口氣:“嬌嬌瘋了似的追求周嘉,簡直到了不要自我的境地。她知道周嘉不肯放手,竟然持續不斷的把我這裏的動靜透露給他。這次也不例外。”
    陸楓有點難以理解:“你是說那嬌倩喜歡周嘉,周嘉不願意和你分手,所以那嬌倩就把你的消息告訴周嘉?那——不是在幫著周嘉追你嗎?”
    談笑摁了摁額頭:“嬌嬌已經沒了自我,我覺得隻要周嘉讓她在身邊留下,別說幫周嘉追別的女人,就是共侍一夫她都能接受。她已經瘋了。”
    陸楓還是理解不了,這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但是他更關心另一方麵:“你和周嘉……”
    談笑道:“早就分手了。但是周嘉和那個人一直有聯係,他是做生意的,逐利之人,借著那人的勢力在我們省掙了些錢。因此,他也極力勸我和那個人和解。弄得我很煩。”
    陸楓了然的點點頭,這個果然是談笑的底線,在陵園自己還真沒表錯態。也難怪三十那天老爸搬出“父女說”的時候,談笑是那幅表情,看來她真情假意的聽了不少。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投機行為,道不同不相與謀,夫妻兩個有共同的判斷標準也是一件好事。
    雖然如此,陸楓總覺得這裏麵有什麼沒說完的。但是一時半會,還想不太明白。習慣性的低下頭,琢磨開心事。
    談笑聽著沒了動靜,抬頭一看,某人正魂遊天外,無奈的站起來先把床鋪好,等他魂兒回來再說。
    陸楓想了想,又問:“你父——王振東說的什麼資金是怎麼回事?他找你借錢嗎?蘇阿眉打擾你又是怎麼回事?”
    談笑鋪好床,鑽進被窩,陸楓也跟著脫去外衣,穿著秋衣鑽了進去。床頭燈亮著幽幽的暖光,屋裏安靜下來。談笑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說來話長了。”
    “周嘉的公司在北京。和那個人聯係上之後,他就在蘇阿月的公司投資做了股東。哦,蘇阿月就是蘇阿眉的妹妹。自己開著一家公司。周嘉加入後兩人聯手做了幾筆漂亮的大生意,掙了不少錢。當時我還和周嘉在一起,反對他們這樣做。其實你也知道,任何一個大項目,沒有政府背景是做不下來的。我不想自己的——男朋友和那個人一樣沒有原則。於是,周嘉就表麵撤資了。不過我知道他們還是有往來的,但那個時候我已經準備和他分手,具體怎麼往來也就不關心了。當時,有家公司的老總卷款跑了,查的時候發現有家銀行的行長有問題。這個行長現在正在交代問題,我也不知道進行的怎麼樣了。不過查賬的時候,發現有幾筆數額巨大的貸款已經超期,而且沒有歸還,也沒有催繳。其中就有蘇阿月的公司。蘇阿月找到周嘉,讓周嘉借她些錢來周轉,周嘉說須得我答應他才答應。這就是我們認識之後的事情了。”
    陸楓看談笑嘴角有些幹,體貼的拿起床頭給自己涼的水遞給談笑。談笑潤了潤喉嚨繼續說:“謝謝。當時我沒理會,畢竟這種要求太荒謬。他這麼做也無非是給那個人看的,那個人一直堅持讓我回去——切,真不知道他腦子怎麼長的,越老越不中用——周嘉這麼做投其所好,也不意外。另外我想,周嘉算準了我不會答應,換了個方式拒絕蘇阿月,畢竟這趟渾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蘇阿月大概和蘇阿眉說了,所以蘇阿眉就打電話給我,我們吵了一架不歡而散。後來我也沒管這事兒,要不是你帶話回來,我早忘了。”
    陸楓覺得談笑不會忘,但是現在爭論這個沒有用。事情看起來和犯罪有關係,他們後來找到錢,把貸款還上,從那個行長的案子裏暫時退出來。可是談笑打了那個電話,顯然是提醒檢察機關,他們用於還貸款的錢可能有問題。可是,陸楓也不能說自己偷聽了,在心裏默默的推演了一遍,才說:“如果——那個人有問題,你——怎麼辦?”
    談笑笑了一下,“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了。開始恨不得以牙還牙,隻不過算計著不能搭上自己才一直沒下手;後來被人說的覺得應該以德報怨,但是實在不甘心;現在麼……以直報怨吧!”
    “以直報怨?”陸楓重複了一遍,對古代漢語他還沒到那麼熟悉的地步,但是肯定不是以德報怨,“什麼是直?”
    談笑道:“是謂是,非謂非,曰直。是非公道,上有皇天後土,下有律法道德,他們肆意了那麼久,遲早會有報應的。我若伸手,傷了我媽,還便宜他們落個受害者的名義!”談笑冷笑一聲,“人這一輩子好幾十年呢,我有耐心等。”
    陸楓打了個冷戰,這時候的談笑更像一個幽靈,沒有一絲人氣。
    他想,這個話題太敏感了,不能繼續討論下去,來日方長,還是先歇歇吧。於是說道:“反正我是不希望你有什麼意外的,我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你剛才說的對,如果你做了什麼不適當的行為,那就等於用你將來可能的幸福做代價了,這不值得。你媽媽也不會樂意看見的。”他握住談笑的手,盡管被窩很暖和,談笑的手卻透心的涼。陸楓握緊了說,“自己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談笑愣了一下,慘然一笑,回握陸楓說道:“是啊,你不說我都忘了。謝謝你!”
    “嗯,睡吧!”陸楓簡短的總結,伸手熄燈。黑暗中,屋子裏響起細細簌簌的聲音,旋即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一個細細的女聲輕輕的說:“你知道幸福是什麼嗎?”
    一個男子的聲音甕聲甕氣的說:“嗯,不好說。這個問題很複雜。你比如我父母吧,我爸就老抱怨我媽,但是我覺得他們還是很幸福的。”
    女人似乎很感慨:“是啊!每次看見你父母,我都覺得很羨慕。真的!”
    “嗯。”男的不太擅長感慨,簡短的回複了一句。等了會兒,女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的聲音複又響起來:“你說我們能像他們那樣嗎?”
    這一次沒人接話,女人仔細聽聽,身邊有微微的鼾聲,輕輕歎了口氣,轉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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