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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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啊?”陸楓試圖讓自己顯得大方些,“你們……業務還挺忙的。嗯,你的……你的身體行嗎?”
談笑突然笑了:“啊?沒事,很好。工作嗎,難免累些。嗯……謝謝你!”
陸楓有些不明所以,“謝……謝什麼?”謝他娶了她?
談笑搖搖頭,走下樓梯:“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好像一直還沒人這麼問我呢!結婚就是不一樣啊。”
她似乎有些感慨,陸楓看見她的眼角似乎有些亮光,不太確定那是不是淚水。而且他覺得這句話很平常,那些士兵們身體不好的時候,他都會問一問,大家都是這樣的,有什麼好謝的呢?還是女人都那麼敏感?
陸楓有點犯傻,談笑趁機抹淨眼角的水珠,提醒自己一定要在飛機上睡一覺。怎麼說話這麼沒腦子!
兩人一時無話,悶悶的低頭走路。談笑指著路邊的肯德基說:“我們吃點東西吧。我記得你早上出來沒吃東西。”
陸楓看了她一眼,其實這女人還不錯,至少記得自己早上沒吃東西!這是不是說明,其實談笑可以照顧好所有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多費心。陸楓竭力降低心裏的內疚,但還是很不舒服。
剛剛結婚就這麼別扭,今後怎麼過日子啊!
陸楓的電話響了一聲,是短信。看完短信,陸楓說“我媽問咱們辦完了嗎?今天是結婚的日子,就算不辦事,怎麼也應該回家吃。現在……三點了……跟我媽說一聲,讓她早點做。”
談笑遲疑的說:“唔,機場高速比較堵,七點的飛機,至少五點就得出門。我還得回所裏取資料,不知道來不來的及。”
陸楓腦子一熱,心想我步步後退,你怎麼就這麼……這麼——不識好歹!太欺負人了!心頭小火一叢一叢的燒著,結婚第一天,連頓飯也吃不得?!還真是權利義務清楚明白啊!
談笑趕緊指著肯德基路對麵的湘菜館說:“要不我們去那裏吃吧,叫他們快點做,應該來的及。”
“不用了!你趕緊忙你的吧。”陸楓憋著聲音,試圖平靜的說。
談笑的臉漲的通紅,憑什麼你生氣啊!大家說好的,結婚後各過各的。明明自己有事在身,怎麼陸楓就那麼不通情理!
談笑越想越氣,“也好,我送你回家,然後去取東西。”談笑倏然恢複了冷然的樣子,沒等陸楓回複,徑自走向自己的車,開門上去。
陸楓氣得甩手就想走,想起“互不添麻煩”約定,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你談笑自食其果的時候!
路上,談笑在肯德基的穿梭餐廳買了一份快餐,陸楓坐在副駕的位子上拿著,依然繃著臉不肯說話。
到家門口,陸楓下了車。談笑毫不遲疑的發動車子絕塵而去。陸楓低頭看看手裏紅通通的結婚證,頭一次體會到自己以前那些女友為什麼會向自己發火?這種被丟下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兒子?談笑呢?”陸媽媽推開門看見傻兒子站在外麵發呆,吃驚的問。陸楓用手一比劃,還沒說話,屋裏傳來陸爸爸的聲音:“是陸楓嗎?剛才部隊來電話,讓你馬上回去!”
呼,陸楓突然覺得世界一片光明,簡單的告訴迎出來的老爸和等的不耐煩的老媽:我們結婚了,談笑出差了,我走了,再見!
掉頭就走的瞬間,陸楓突然覺得應該回頭看看。正看見老媽茫然的立在那裏,臉上漸漸有怒氣積聚,嚇得他撒腿就跑。攔了一輛出租遠遠的逃開大院。
坐上長途車,陸楓突然摸到手裏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低頭一看,買的東西自己還拿著呢。談笑沒有帶走。那時光顧著生氣,根本沒注意。陸楓打開一看是肯德基的蛋撻。心想:“這個就算結婚蛋糕吧!”惡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股怨氣油然而生,還有絲絲的後悔纏綿不絕。
不知道談笑怎麼解決她的晚飯呢?好像她也是一天沒吃?
陸楓閉上眼,又想起談笑那句感慨“好像一直還沒人這麼問我呢!”,心裏有點酸酸的。
談笑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家真的就一點也不問不關心嗎?
這次出差超乎想像的長,一去月餘,過年都是在外麵過的。秦律師除了很體貼的增加了一點她的出差補貼買些必要的牙膏牙刷之外,似乎就忘了她。除夕初一的時候,談笑一向繁忙的手機突然安靜,在喧囂的煙火聲裏,她就像被這個世界遺忘。
沒有陸楓,沒有周嘉,沒有那嬌倩,誰都沒有打過來。
除了除夕那天,她打了一個電話之外,沒有任何電話。反倒是不親不疏的客戶一直發著不痛不癢的祝福短信。
沉默一直延續到初五。
談笑早就習慣了,在賓館裏埋頭大睡,借著這幾天好好休息。其實,她也不寂寞。每天她都開著電視,調到中央七套,那裏有熟人。
陸楓在救災。
談笑從電視上看到新聞:在張家口張北地區,發生了嚴重的雪災。我們已經派部隊過去支援,從屏幕上,談笑看到了那張熟悉而又陌生臉——黑了,瘦了,更精幹了。滿口的國家大義,耳朵卻是紅紅的。談笑很容易就分辨出凍紅和羞紅的區別。這個男人很可愛,尤其是看他終於不耐煩的推開囉唆的記者,轉身幹活的樣子,最可愛了!談笑暫時忘記自己時運不濟,想起那個電視上“害羞成怒”的小男人,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天氣預報已經看過了,氣候條件正在好轉,陸楓他們不是首輪出發的部隊,這個時候應該相對安全一些。談笑不知道部隊會怎麼安排,但是她相信陸楓不是那種蠻幹冒險的人。如果他要犧牲……
談笑突然頓住——犧牲?
這個詞突然變得很現實,對陸楓這樣的軍官,犧牲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職位不上不下,激情遮天蔽日,滿腦子“身先士卒”,“魚水情深”,然後就忘了離他最近的父母……妻子。
談笑心裏怪怪的,自己竟然成了某人的妻子了?
初六這天,談笑歪著頭站在候機大廳裏想了一會兒,對自己妻子的身份遲鈍的表達了好奇之情。然後是機場廣播甜美的聲音,催促去福建的乘客快些登機。
倉促之間,談笑拿出手機,拇指如飛,發了兩個字過去“保重”。這個是妻子應該做的吧?
談笑如是告訴自己,走進登機口。
……希望能收到他的回信……哪怕一句“好的”也行。
陸楓執行任務一直到過年都沒回來。真應了那句口號:戰冰雪,鬥風霜,哪兒有困難哪兒有我!談笑在中國大陸的天上地下不停的飛來飛去,就是不曾在京城停留。
兩人的消息零零落落的傳到京城,陸媽媽唯有仰望長空,是不是該拜托總在天上飛的媳婦帶個消息給兒子?!
兒子忙就算了,找了一個媳婦也跟著忙!開始,她還跟著老頭嘮叨嘮叨,大年除夕隨著希望的攀升,怒火也在攀升。十一點的時候,電話鈴響了,陸媽媽絮絮叨叨的說:“這個臭小子,終於知道給咱們電話了!”
陸爸爸看著老婆樂開花的臉,心裏酸溜溜的:“我天天問候你,也沒見你這麼開心。”,末了,想起電視上的一句台詞,“都是男人,咋差別這麼大捏?!”他老家是東北的,多年鄉音未改,說起來倒也有幾分神似。逗得陸媽媽嗔了他一眼,拿起電話。
陸爸爸沒聽見老婆熟悉的嗔怪,詫異的仔細看了一眼:怪了,老太婆怎麼是那種表情?
唔唔啊啊,應答了幾句,陸媽媽終於冒出一句完整的話:“那……那你也保重啊!家裏一切都好,不用擔心。陸楓也好,不用擔心。”陸媽媽的一隻手絞著衣襟,似乎很局促又很慌張。
等到放下電話,扭頭迎上陸爸爸的目光,陸媽媽指了指電話說:“談笑的。”
哦,談笑的!
陸爸爸點點頭,揣摩了一下老婆的心意說:“這孩子,還行!”
哼!陸媽媽立刻恢複了平日的自信,冷哼一聲,不屑的撇撇嘴,做進沙發看起電視。隻是眼珠似乎沒有隨著電視轉,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
良久,突然問:“你說,他們怎麼了?難道日子比我們那時候還難過嗎?要這麼拚命!”
老頭深知這不過是自問自答的一種,雖然他很想從社會發展的角度解剖一下,但是這個時候,還是沉默是金吧!
陸楓擦了一把汗,攏緊了大衣。雪早就停了,年也過的差不多了。明天是正月十五,前天想起給家裏打電話,才知道談笑一直出差,而且除夕的時候還給家裏去了電話。想起那個又瘦又小的人,陸楓心裏有些抽抽。他不解談笑的生活,更無法理解談笑的選擇,所以隻能保持沉默。或許這就是談笑開出那麼奇怪的婚姻條件的原因?
陸楓奮力揮鍬,衣服裏麵一層層的向下流汗早已濕透,但是這些液體出了身體一碰見外麵的空氣就會變成冰冷的小冰粒。就像老媽說的那樣:“下雪不冷化雪冷。”清冷清冷的空氣根本不是他們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麵可以融化的!
談笑的短信他早就收到了。
原來她還是記掛著他的。
災區上空,隻有軍用飛機,但是每次聽見馬達的轟鳴,陸楓都會抬頭去看。下意識的,他也在尋找那個人的影子。
很瘦,很小,很奇怪的女人。
他的妻。
遠遠走來一個紅色的身影,扛著一個沉重的攝影機。陸楓歎了口氣,四處看了看。趙伯洲正在旁邊觀察工作場所,隨時準備上去幫忙。一把拽過來,指了指那個身影:“交給你了,幫幫忙。”
“誒誒,人家找你的,你讓我去……”
“幫幫忙,幫幫忙!我能應付還找你嗎?”
“我說,你就是結婚太早了。我覺得人家陳記者就不錯,又年輕又漂亮還有激情,挺好的!”
“好個屁!”陸楓煩躁的罵了一句,轉身離開,“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呢嘛!”
嘟嘟囔囔的離開趙伯洲,遠遠的看見五班班長幾個人正在那裏修整一個豬圈,不管不顧的一頭紮了進去。
陳苗看見陸楓鑽進修整豬圈的人群,正奮力牽住一頭搗亂的肥豬,本能的按了下快門。趙伯洲笑嗬嗬的和她打招呼:“陳記者,又來采訪陸楓啊?”
“啊!是啊,上次沒采訪完。我來看看陸連長有時間嗎?”陳苗大大方方的說。撩開紅色羽絨服上的帽子,裏麵還帶著一頂同色的小絨線帽,保暖又時尚,還方便交流不妨礙工作。
趙伯洲到現在還沒見過談笑,剛來救災的時候,他曾經打趣的對陸楓說:“能見到你媳婦,就算無憾了!”
現在見到陳苗心想:“談笑還能美過陳苗嗎?這樣的美女見過也無憾了!”
不過他畢竟是指導員,心中想的再如何,麵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打了個哈哈,臉部紅心不跳的說:“你也看見了,陸連長是全連的主心骨,每次都身先士卒,越是艱苦越是困難的越有他。要找他啊,可是難了!”
陳苗總是看不見陸楓的正臉,好不容易轉過身了,又被不識相的肥豬擋住。
修整的地方本來就是豬圈,被大雪壓塌了一角,餓了的豬總想從那裏拱出去找食兒。戰士們修砌豬圈,豬卻要衝破“封鎖”。五班長早就看見陳苗的影子(也難怪,一群大老爺們兒裏要不注意個女性也難),看陸楓“慌慌張張”的四處躲,壞心的招招手。陸楓正想著過來,一看正中下懷。滿懷趕緊的衝了過來,五班長手一指,陸楓想都沒想,憑著多年的默契立刻就位。崗站好,一個白花花的巨大影子裹著腥臭撲麵而來!
“攔住它!”戰士們驚呼。陸楓趕緊伸手去擋。
哼哼兩聲,陸風才知道,自己被五班長算計了——趕豬!
陸楓從小長在城裏,在部隊也沒怎麼清掃化糞池(從這一點來說,他還是保留了一些“紈絝子弟”的作風和特權),做這個工作當然力不從心。戰士們哈哈笑著加快了手裏的進度,陸楓倒是很好說話的人。想著這些工作怎麼也需要人做,五班長固然“居心不良”,以後肯定找他算賬。但是這個事兒,還是要做好的。手忙腳亂的把豬轟到一邊,憑著天賦聰明在其他戰士的幫助下,竟然很快把豬包圍在“戰鬥圈”裏!
豬也很鬱悶,在外麵也就罷了,我任殺任宰那是命;怎麼到了我的家我的底盤,你們還這麼橫呢?奮起老祖宗——野豬——的餘威,困獸猶鬥般的和陸楓他們僵持著,不停的左拱右拱,“隳突乎南北,叫囂乎東西”。充分挑戰我鋼鐵戰士的耐心。
“要不是看在你東家的麵子上,現在就把你紅燒了!”一個入伍不久的小戰士惡狠狠的抽了抽鼻涕,順帶咽了口唾沫。
“豬尾巴留給我!”五班長聽見了,猛地從工地裏抬起頭高喊一聲。
“還要豬尾巴?送你一頭老母豬!”陸楓還以顏色,伸手抹了把汗。騷臭撲鼻而來,也不知什麼玩意兒抹在臉上了。反正身上也都是,顧不得了!
陳苗沒聽見他們的談話,趙伯洲以不方便采訪為由攔住了她,同時暗示她自己也必須回部隊,希望她能離開。陳苗會意,依依不舍的離開。總的說來,災情最嚴重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並不需要很緊急的報道和新聞,她之所以留在這裏,一是想做個深度挖掘,二來也是為了陸楓。
陸楓躲她,她當然知道。不過個人的理解不一樣,陳苗想,要不是你自己“抗拒”不了,躲我幹什麼?隻要有希望,她不介意多做努力。就像她看過的一本小說裏說的:找男人就像抓兔子,從你身邊竄過去的時候,必須抓住他,不然就不知道去哪裏或者下一隻在哪裏了。
走了兩步,陳苗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轉身跑回來問趙伯洲:“趙指導員,陸連長的妻子不擔心他嗎?這次有什麼聯係或者感人的事情?”
問題有點突兀,陳苗試圖不著痕跡的問出關心的事兒,可是終究急切了些,趙伯洲被問的一愣,倉促間隻來得及說:“嗯,這個是他的私事,我不知道。有時間,你問他吧!對不起,失陪了!”
陳苗失望的垂下手,遠處的迷彩綠染上層層黑色,哪個是陸楓已經分辨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