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眨眼，再眨眨……
    還在做夢？
    “啪！”
    臉上火辣辣的飛過一個巴掌，好痛！肯定腫起來了！
    不是夢……
    娘的！誰打我？！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的啊……
    “你活的不耐煩了？！爺叫你居然敢裝死！趕緊的乖順點，不然拆了你這把賤骨頭！……滾一邊去！”
    我正試圖搞清目前的狀況，冷不防又挨了一腳，娘的，靴子怎麼這麼硬！疼的我直抽氣。
    好不容易緩過來，我努力想看清麵前這個對我又打又罵的家夥是誰，卻發現自己在一間陰暗的屋子裏，光線灰灰暗暗的還搖擺不定，怎麼也看不真切眼前這家夥的麵容，不過憑那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判斷……想來臉八成是尖嘴猴腮的。
    我被綁架了？這是我看清周遭環境後的第一反應。
    但……又不像……
    雖然看的模模糊糊，但眼前這人的衣服有點不尋常……粗麻長衣，一團布條兒捆在腰間，頭上頂塊破布……怎麼看怎麼覺得想古裝劇裏的小囉囉，哪個傻B綁匪會作這樣的打扮？不對，凡事皆有可能……或者，這是現在綁匪流行的新款？
    “你這死崽子不想活了是吧，叫你滾居然不動！好啊！看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
    我還在兀自神遊，抬眼就見那一團麻布朝我衝過來，鞋底朝著我無限接近，我本能往後縮……眼看是躲不過了，幹脆閉上眼睛，打算硬接這一腳。突然後領子被什麼人抓住，往後一拽，險險避開來，鞋底擦著我的臉呼嘯而過，帶起一陣臭臭的風，讓我呼吸嚴重受阻。
    “爺您別生氣！小竹不是故意的，這不是剛被打的狠了麼……如今他這身子動一動都難，您要罰罰他也緩一緩吧，不然打死了是小事，弄髒了爺的鞋就不好了……”
    身後一個身影衝過來撲通跪在我旁邊，連聲的替我求饒，我猜他就是剛才在後麵拉了我一把的人。……他叫我……小竹？這麼女氣的名字……
    那傻瓜的腳本來已經抬起來了，卻被這一番話打動，怕是從來沒被人正眼看過的小腳色，見他抬起來的腳又收了回去，鼻子裏一哼：
    “哼！爺才不跟你們計較！留他這條小命也沒什麼，反正也折騰不了幾天，一群短命鬼！”
    說罷甩了甩衣袖蹬蹬蹬出去了。
    白癡果然好糊弄……
    想起來自己還趴在地上，撲棱著打算站起來，冷不防一陣鑽心的痛，我“啊呀”叫出了聲。
    “別動。”一隻手按上了我的背，是剛剛為我求情的那個人，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不怎麼大的一個孩子，十四歲？十五歲？
    我想回過頭表示一下感謝，脖子才扭到一半就動不了了，痛痛痛啊！媽的，看樣子真是挨過一頓打，怕是還打的不輕。真不知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敢太歲爺頭上動土，等我知道是誰……
    “呀！呀……呀……輕點！輕……啊呀！”我哇哇大叫，“骨頭都被你捏散啦！”
    身後的家夥卻沒停，仍把我受傷的地方都拿捏了一遍，直疼的我呲牙咧嘴，我伸手推他，被他輕易按住……
    這到底什麼鬼地方！這些個都是什麼人啊！……就算身上有點傷，但……居然由著這麼個小屁孩擺布……
    手停在半空，我呆了，……小屁孩？
    目光在我舉起的那隻又瘦又小的雞爪上掃描了一遍又一遍，神哪……你……該不是……不是要告訴我這小雞爪是我的手吧？
    再顧不得身上的傷，我強撐起身體讓自己看個清楚……
    ……
    這身體不是我的——第一判斷。
    ……
    也不是我十二歲或十三歲時的樣子。
    ……
    我在這個陌生孩子的身體裏。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
    這裏好像不是我原來的時空……大家都穿著古裝……那是哪裏……我還會不會回去……
    ……
    “叫你別動！”身後那隻手又蓋了上來，不由分說把我壓躺下“還是你真不想活了！”
    我抬眼看了看他，費了老大功夫也隻看清臉的外形，他臉上本來就髒兮兮黑漆漆的，更何況這屋子裏光線一點也不好，不過他的眼睛很閃很亮，就這麼刺破了房間裏搖擺的昏暗射我麵前——我腦中突然閃過月光下美洲豹的眼睛。
    看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訓斥我，我翻了翻眼皮，小屁孩！又想起現在自己的摸樣比他還小，算了，本少爺不跟你計較！
    “我們在哪？”話一出口，我一陣哆嗦，這把聲音還真是嫩！剛剛就光呀呀地叫痛了，愣是沒品味出來。
    “船上。”那孩子順著我的話應了一聲，“我們被抓來的，你忘了？”
    船上？難怪晃來晃去的。看這屋子這麼陰暗潮濕，是底艙吧，條件真差。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向這家夥打探情報，他應該不會起什麼疑心……還是問吧，現在搞清楚形式最要緊，反正他也不會把我當外星人解剖了。
    “痛啊……”我哼哼了兩聲，讓自己顯得可憐一點，“好像頭被他們打壞了……他們為什麼抓我們哪？”
    那雙美洲豹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了兩下，我心裏一咯噔，太敏銳了吧這孩子，我自覺一切言行正常啊……不是我演技太爛的話……就是小子你有做偵探的潛質！
    “為了賣掉。”
    在我狂走神的時候，他又出聲了。
    咦？賣掉？
    “他們是人販子？！”我反應過來。靠！原來是要逮爺爺去賣，這是哪個不長眼的犯罪團夥？！……雖然逮的不是我……不過現在變成我啦！不可原諒！
    “人販子？”小豹子顯然不太熟悉這名詞，好在靠字麵意思也能理解，所以點點頭。
    “那他們為什麼打我？”還傷得這麼重……我應該不會在船上逃跑吧……
    “因為你偷吃的。”偷吃的？嗯，能理解了……
    “呃……”
    “什麼？”
    ……我想問偷到了什麼沒有……
    算了，有誌氣點！
    我改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真等他們把我們賣了？”
    他瞄我一眼，“我怎麼知道，船走了好多天，離南國已經好遠了……”
    ……南國？又是陌生的名詞……
    “小豹子……”話一開口發現不對“我……不記得你叫什麼了……”
    “包青。”他抓過我的手在掌心比劃了一下，“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我暈菜……
    原來兩個人都不熟的…………害我提心吊膽！不過想想，好像人家也隻是叫過名字，自己做賊心虛……冷靜冷靜啊！
    於是我長舒一口氣，以一個沒見過市麵的鄉村小子的口氣，大大方方的向包青，也就是小豹子（在我幾次錯口後，看他都沒有意見，就直呼小豹子了）詢問關於這個世界的情況。
    總結一下得來的情報，簡單來說是一塊大陸上有四個國家，我們是從南國來，現在是運往西陵國，此外還有東宣國和北幽國，從南國往西陵國要跨海，而我們現在正在海上。
    我忽然想起課本上說過的奴隸販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親身經曆一把，如果不是以奴隸的身份就更好了……
    從底艙的各個陰暗角落抖抖索索的爬出一些孩子，看樣子之前都緊緊躲著，瞧那可恨的小囉囉走了就小心翼翼探出來。吃了不少苦頭哭吧，不然也不會這麼畏畏縮縮的。
    難為他們了。這些孩子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清一色髒兮兮灰頭土臉的，也不知多久沒洗過了。我想自己的樣子肯定比他們好看不了多少。
    奇怪的是他們挪來挪去聚到一起，卻始終不靠近我和小豹子一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磁場把他們排斥在外。
    “你是受過罰的人，他們當然不敢靠你太近。”小豹子對我說。
    原來是怕我連累他們。
    “那你不怕嗎？”我回頭問他，結果看到他對我笑，看不到他泥臉下的笑容，隻看到一排白牙在那晃啊晃。
    他敢替我求情自然不怕受我連累，我覺得自己多此一問。
    “你忘了，饅頭可是我們一起偷的。”他湊近我的耳邊。
    我感覺自己嘴角在抽搐，我說怎麼對我這麼好，我差點被打死，說不定真的被打死了，原來還頂了你那一份啊，丫的沒聽過同甘共苦這句話嗎？！枉我之前還心心念念覺得他好……這豹子靠不住啊！
    我從他身邊挪了挪開以示抗議。
    哎，老子天生命背，轉了一個時空老天還這麼玩兒我。而且現在還淪落到精神和肉體同時被出賣，哎，混不下去了！
    話說回來。
    我已經接受自己寄生在這個小孩身上的事實，呃，寄生這個詞真讓我發麻……因為不確定自己前一世是不是已經死了，或者隻是靈魂離體……我能記得的隻有自己睡著了。
    我並不反感跑到這個世界這個身體裏來，起碼四肢健全，雖然被打了一頓。
    前一世也沒什麼放不下的東西，和我磕磕碰碰的那些，我倒是挺樂意擺脫。如果在那個世界是幹幹淨淨死掉了然後在這裏重生，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在那一世裏我活了十八年，挺長的了，不冤。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不再和小豹子搭話，而且正在考慮要不要給他改名叫小豺狼，來匹配他的壞心眼。他倒是不在意，自顧自的靠過來說的很歡。
    於是知道了他今年十五歲，在南國和家裏鬧翻了離家出走，結果遇上了這群壞人，然後上了賊船。
    我很奇怪事實是否真像他說的這樣平常。他作為奴隸和我一起被逮到船上，卻完全沒有身為奴隸的自覺，別說驚慌失措了，這麼正常的和我說笑，就像在茶館裏一樣，這不是平常的孩子能做到的吧？
    這隻豹子到底哪裏產的？難不成真是美洲豹？
    我旁敲側擊問他，他卻笑得詭異，“我倒很奇怪你為什麼這麼鎮定，論年紀你可比我小多了吧……”
    你能跟我比嗎？我裏頭的靈魂比你有料多了！七大洲四大洋都飛過去了，過個小破海能把我怎麼的了！
    不過這話不能說，不能欺負小孩子理解能力低啊！
    這船，每天都能感覺到它在搖搖晃晃的前進。不知道現在的船隻是以什麼為動力……哎，速度我就不強求了，牢固程度一定要夠啊！千萬別沒上岸就在海裏搖晃得散架了！我上一輩子還沒學會遊泳哪……不要還沒見過天日就屍沉大海吧。
    在晃的我東倒西歪，暈的我七葷八素之後，這破船終於不負眾望撐到了勝利的彼岸，我的心那叫一個雀躍啊！不過為了不挨打我還是忍著在孩子群中裝小心害怕。
    在一群彪形大漢的守衛下，我們這一大群孩子戰戰兢兢地走出船艙，通過甲板再走上碼頭，腳一踏上厚實土地，我激動的差點昏倒……我這個不會水的人在那艘破船底心驚膽戰了大半個月，第一次有了生命是我在自己手裏的感覺！
    哦！難怪都說大地是母親，我們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兒回來了！
    小豹子瞧見我不自禁露出的喜色，嘲弄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被賣掉？”
    “咦？”我傻傻的回頭。
    然後順著他的手指看向我們隊伍行走的盡頭——那個像羅馬鬥獸場一樣的大型建築。
    恍然記起這一行的最終使命，我是作為奴隸，來這裏被賣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