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啦。”剛才還在廚房手忙腳亂的準備晚餐，聽到他回來，丟下手裏的鍋鏟跑去開門。
    遞上拖鞋讓他換上，直起身接過他手中的外衣，猛然間心口一痛，像是被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捏住一般，身子一個踉蹌便往前栽去。曾昀華動作極快，一把抱住她，“怎麼樣了？”
    小慕靠在曾昀華懷中，隻覺得每呼吸一下心中便一陣鈍痛，擴散出去連呼吸都滯住，難受的握住胸口，斷斷續續說道：“我…我…沒事…”
    曾昀華抱起她，平放在沙發上，轉身拿來藥，喂她服下。
    電視上正播著國際財經新聞，美國容氏遭遇資金周轉緊張。
    待她稍好一些，便扶她坐起，仔細的詢問道：“你最近怎麼了，一直都這樣，明天不管你說什麼，一定要去唐醫生那檢查，我現在給他打電話，明天早上我陪你去。”
    話已至此，小慕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回來已有一個月，卻不知為何身體竟一天不如一天。剛開始還隻是偶爾心悸，漸漸的成為胸口疼痛，而且日益加重。之前一直嚷著不肯去，現在一定拗不過他了。
    待他放下電話，笑吟吟的倚在他懷裏，說道：“你明天不是還有事嗎？陪我可是要耽誤你談生意的，明天我自己去吧。”
    曾昀華想了想，“我給媽打個電話明天讓她陪你去。”說完，拿起電話，正要撥號，被小慕扣下。
    小慕將頭靠在他胸膛，嘴角噙著絲笑意：“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去醫院看病還要媽媽陪著，我保證明天結果一出來，我就馬上告訴你還不行嗎，千萬不要讓人陪著我。你也知道的，我特別怕打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不想再讓別人知道了，多丟人啊。”
    曾昀華無奈的笑笑，以前見過，她生病打針從來不敢看護士給她紮針，僅僅隻是酒精球在手上擦拭也見她不停的抖，然後頭就一直低著頭，後來才發現她是怕打針，眼圈紅了，又不肯讓別人知道。“那我明天派司機送你去總行吧。”
    “那好吧。”開心的笑笑，已經不是那麼難受了，站起來拉著他，“我今天精心為你準備了你愛吃的慰勞你，快去換衣服，我等你。”
    唐醫生枯瘦的指尖輕點著桌麵，半天不語，皺著眉頭看著剛剛送來的那張體檢單，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心髒負荷加重，危險性極大。可是婦產科送來的體檢單卻說不宜做人流手術，可能會造成不孕。
    比起唐醫生的皺眉不語，慕若希神色還算鎮定，唐醫生剛一抬頭，她立刻問道：“怎麼樣？”
    不明白唐醫生剛才為什麼讓自己去婦產科做體檢，還不讓自己拿體檢單過來，讓一位護士送來，也不清楚上麵寫了寫什麼。
    聽完自己的情況，小慕站起來，頓了頓，輕輕的說了句：“讓我想想。”轉身走了出去。
    病房樓前的花園，病者、家屬、護士、醫生來去匆匆，心裏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飄忽不定。一直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終於要選擇對他好時，卻出了這樣的事，到底是要保住孩子還是自己，如果讓他選一定會是自己。就讓他這樣失去自己的骨肉嗎？已經欠他的夠多了…
    晃神中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蹣跚的向病房樓走去，是爸爸。這個時候他去看誰，不記得有誰住院，而且就他一個人拄著拐杖，盛潔呢？
    悄無聲息的跟在他身後，在進病房前左右環視了一下才進去，半天不見他出來。他這是來看望誰啊，竟然是空手來的。
    半個小時左右，終於見房門微動，小慕趕緊躲了起來，看著衛世文走遠。好奇心驅使著她也去推開那扇病房的門。
    “塔希亞，你說她看到我好好站在她麵前，她會怎麼樣？”
    “她一定很高興，然後像我一樣，衝上來抱住你，用力親吻。”
    病房裏傳出一陣男子沉穩的笑聲，“你不了解她，我想她會靜靜站在原地看著我，或許她還會哭出來，就是不會像你說的那樣衝上來抱住我，更別說親吻。”
    “或許吧，中國人都很含蓄，就像你這樣，我想你妹妹也一樣。”
    “她不是含蓄，她是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不過我想，她現在已經學會了。”
    推開一個小小的門縫，刹那間，驚呆她。一切都如剛發生過一樣，依然感覺手上的鮮血是溫暖的，那人的一言一語在眼前晃過。
    “聽說你是去年全國數理化競賽的第一名。”
    …
    “我們老師說得，得意的很，還鼓勵我們要像你學習。”
    …
    “我成績沒你好，若是遇到什麼難題還希望你能指點一下。”
    …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壓力很大嗎？”
    …
    “那是為什麼，我認識的你沉默寡言，連笑容都很勉強。”
    …
    “周末我生日…說不定我還是你哥呢。”
    …
    “跟我回家吧，爸爸在家等著呢…”
    …
    “血濃於水，你讓我們怎麼忘記。”
    …
    “什麼人！”
    女子的驚呼，喚醒了停留在回憶裏的癡人。
    小慕匆匆轉身離開，躲在一處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女子在門口張望了一下，進入病房鎖上房門。
    又傳來男子的聲音。
    “怎麼了？”
    “我剛才看見有人在偷看，出去人又不見了。”
    “可能是其他病房的走錯了，不礙事，你大呼小叫的，我還以為她來了。”
    “哼，我才是你女朋友，你整天想著你妹妹，我可是會吃醋的！”
    正值午餐時分，昀華應該在辦公室裏，吃著從樓下快餐店送上來的快餐。
    小慕掂著一份精心製作的午餐，調整自己的情緒，踏入了他們的辦公樓。大家都去吃午餐了，辦公樓裏剩的人並不多，但見到她都熱情的問好。
    “進來。”不經意的回應，他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來公司，隻當是又有誰來找他商討工作上的事。
    西裝外套隨意的搭在椅背上，襯衣的袖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領帶也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曾總，這麼辛苦，午餐就吃樓下快餐店的三明治。”語調中滿是調侃。
    這時曾昀華才抬起頭，見是小慕，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來起走到她身邊，“不好好在家待著，來這裏幹什麼？”語氣中滿是關懷。
    小慕放下手中的餐盒，不滿的笑道：“昨天不知是誰說的，要我檢查過身體之後就把結果告訴他，原來那人早忘了，早知道我就不趕著為他做午餐了。”
    恍然大悟的笑道：“你看我這都忙糊塗了，怎麼樣了，唐醫生怎麼說？”
    隻見小慕一臉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猜！”
    “我猜？”曾昀華滿是無奈的笑道：“莫非唐醫生找到捐贈者了？”
    小慕撒嬌的往他懷裏蹭到，拿出那張婦產科的體檢單讓他看。半天曾昀華才抬起頭，詫異的看著她，問道：“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啊！”小慕嬌羞的笑著，把手輕輕的放在肚子上。
    曾昀華狂喜的把小慕抱起來，舉著，轉了一圈。突然覺醒，像放國寶般溫柔地放下她，這個女人的身體裏正孕育著自己的骨肉，千萬不敢傷了她，狠狠的吻了她，扶她坐在沙發上。轉身跑到辦公大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
    小慕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得如此瘋狂，如此暢快，看來自己的選擇並沒錯。隻是曾昀華隻顧著通知別人這個好消息，沒有在意到小慕的笑容中摻雜了太多的苦澀。
    親自把她送回家，招呼小桃好好的照顧著，又交待了一堆東西，才離開。小慕萬萬沒想到，等他晚上在回來時卻換了另一副神情，有些頹廢，有些唐突。
    “怎麼了？”小慕趕忙上前詢問。
    “沒事。”他扶著小慕坐在沙發上，小慕似乎能感覺到他很累，很煩，卻什麼都不肯說，反而詢問起她是否都好。
    晚飯時間，他也不說話，一味的給小慕夾菜。看著他這樣，小慕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你怎麼了，中午的時候你不還是很高興嗎，為什麼晚上回來就這樣了？你從來不在我麵前這樣的，到底出了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嗎？”
    抬起頭看著小慕眼中閃爍著關懷的目光，幾欲開口，卻都咽了回去，最後扭過頭，看著別處說道：“下午我給唐醫生打電話了。”
    小慕一愣，呆坐在那裏，很久，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為什麼不對我說呢。你和孩子對我來說，你更加重要知道嗎，我不準你做傻事，明天我陪你去把孩子打掉，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我絕對不能沒有你。”
    “這是你的孩子，你忍心把他丟掉嗎？”
    “但我更不忍心丟掉你。”
    若希哀哀看著他，“昀華，是你的骨肉，你真的忍心嗎？而且沒了他，我以後都不可能再為你留下骨肉了。”她的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乞求、無助，眼中淚水奪眶而出點點滑落，如滾油澆心，令人五髒俱焚。
    曾昀華牙關狠咬，小慕的話撕心裂肺，逼得他不敢再看那雙滿是哀求的眼睛。他冷冷抿唇扭頭，那一分剛硬果決如鐵，他絕不後悔這個選擇，他可以不要一切，包括他的骨肉，隻要她無恙。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哪怕讓她少痛一絲也好。
    “再說一遍我更不忍心失去你。”
    淚水潺潺，那人站起，“我不同意！”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