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夜宵，黑壯健康的老板娘一見我就小女人小女人地喊，極不自在。喊多了，也隻一笑而過。
    她喜歡觀察我的頭花。我其實很少束頭發，喜歡對著鏡子看頭發蜿蜒垂在腰間的感覺，有某種女人特有的妖氣。雖是不束卻有很多頭花，都是花朵一樣的，各種材質仿真的花，偶爾束起就是將花放在耳後，別有一番妖嬈。
    那天我戴了一朵寶石藍的梅花，她一直看著，問我是從哪裏購得如此精致的花朵，這花是我在上海一家飾品店尋到的。見她喜歡，摘下來，贈予她。
    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問我價格，我笑而不答。我是喜歡她的，對我喜歡的人，我是從來不會吝嗇自己心愛的東西。
    我一直覺得她是落在人間的天使。
    一個三十未到的女人，身上還有女孩時的青春活力，跟著自己的另一半，一起做夜宵生意，日夜顛倒，奮鬥了這些年，吃過多少苦，隻是為了生活。從未有過怨言，看得出來，她是幸福的。
    老板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小夥子，每天圍著爐子炒菜，被煙嗆。話不多，眼神與張震極為相似，內斂迷人，卻有銳氣。
    這天生一對平凡卻不俗的男女。
    經常趁她上菜的時候與她共飲一杯，她總是爽快地答應，我點起一根煙，看著穿梭在桌子之間忙活的她，對身邊的師兄們說，若我是男人，我就會娶她做老婆。
    清在飯桌上咯咯地笑，上善，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男人。有的時候又比女人更女人。
    我們一起開懷大笑。
    那時我是經常與師兄們混在一起吃飯的，一起喝酒抽煙談女人。吃完就去K歌，瘋狂直至淩晨。幾乎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從來沒有戀愛的煩惱。
    隻是這樣沒有煩惱的日子總是短暫，大家相繼離開那座城市，各奔東西。我也從此沒有吃過夜宵。
    大師兄婚後生下一女，通知小師妹去喝滿月酒，我吃完晚飯突然去了大師兄的城市。他又驚又喜。我們這些人好不容易聚了一回，有如隔三秋之感。高興地幹杯。那晚大家一夜未寢。
    那天是十分開心的，我不喜喝幹紅，白酒喝的人又不多，一直喝啤酒，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好不快活。
    師兄帶著我去敬他領導，我那日實在是高興，將他們院長灌得酒後失態。我想，若他不是要在其他領導麵前顧忌自己的身份，是欲將我帶走的。人的本性就是這樣容易呈現，可是需要偽裝。我想他們活得是很累。
    我們都明白，這樣的相聚，人生是不會有幾次了。曾經的師兄師妹，現在相隔五湖四海。不變的友情像是陳釀的酒，越久越香。越陳越醉人。
    那個夜宵老板娘，我的師兄們，清，就是我在那個城市的所有記憶。永遠定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