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消了我外出的念頭。
    推開雕花檀木窗，飄亂的雨夾雜著泥土清新的氣息流進來。
    我一驚，又狠狠地把窗關上。
    這種味道詭異得讓我難受。
    我走到床邊換上華麗的衣裳，鮮紅的底色，燙金鑲邊，還繡著繁複的花紋，美豔而頹廢。
    我喜歡穿著這套庸俗的衣裳，因為讓別人看不到我的本性，讓我迷失了本心。
    老鴇的手下剛剛來過，要我去接客。
    俱是說，一擲千金。
    我冷笑，我罌粟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
    沒錯，我就是名豔江南的名妓罌粟，落湮樓的花魁，青樓界中的男妓。
    下賤的生物。
    我坐在梳妝台前，用紅緞帶綁起青絲。
    鏡中的臉，蒼白地接近透明，比女子還要漂亮的容貌，丹鳳眼妖媚勾人。
    我撫上我的臉頰，恍惚中覺得自己帶著病態。
    也許我真的病了，和心一起，慢慢地灰白。
    不對，我嬌笑起來。
    病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
    塗了一點胭脂，戴上瓔珞、腰飾，我赤腳在落地鏡前停下。
    鏡中的那個人我已經不認識了。
    那人笑著，妖豔極了。如同他的名，罌粟，誘惑著，邁向深淵。
    華麗的衣飾，底紅襯著櫻唇，白嫩修長的手指，微眯的雙眼，精致的麵容引人注目。
    漂亮得危險，美豔得頹廢。
    “罌粟。”房門被推開，鳳娘走了進來。近三十歲的她依然美麗動人，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如雪般的肌膚，淺蔥的柔夷，不愧是落湮樓的老鴇。
    她突然跑過來抱住我，我沒有動，任她抱著。
    “罌，我很不想你去接客，我討厭別人糟蹋你的身子，每次看到你身上的瘀痕，我都非常心痛。”
    我冷哼。
    “那為什麼要把我送出去呢？我不過是你賺錢的工具，不要你假好心。”
    我板著臉，原來過了這麼久，我還是無法忘記自己是個被拋棄的人，十二年前的她，還有現在眼前的她。
    哈，我這個下賤的人什麼都沒有。
    風娘她是我的半個紅顏知己，她喜歡我，卻無法放棄她的錢和客人，也無法阻止我的墮落。
    人的力量太微小了。
    “今天的客人非同尋常吧，要不然也不會在我的自由時間去接客。”我冷冷地瞅著她，看見她發抖的樣子，我的心底燃起一股快意。
    “不是的，我……我……”她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袖，眼神很慌張。
    “不要說了。”我甩開她。
    “我要去接客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房內響起嚶嚶哭聲，我回頭。
    鳳娘，你我終究不是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