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的一天夜裏。
    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左丞相府與右丞相府之間的無人小巷裏。一身半破的麻布衣衫上亂七八糟的打滿了補丁，凹凸不平的針腳反映出縫補者的針線活之爛。
    葉襲看了眼自己身上這件破卻不髒的衣服，又拉了下背上背的布包，確定東西帶齊後準備邁步離開。
    “姐姐，你要去哪裏？”一個稚嫩的童音把葉襲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木然的轉過頭，一張粉嫩的小臉有著一雙黑寶石般閃亮的眼睛，正帶著委屈看著葉襲。
    “姐姐，你每次都一個人溜出去玩，為什麼都不帶上我？”跟著葉襲叢狗洞裏鑽出左丞相府的正是庶出的七少爺尚振雨。
    葉襲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本來以為沒人發現自己溜出來了，誰知道不但有人發現了，而且還跟了出來。自己現在要怎麼辦，哄他自己回去？不大可能。把他敲暈了搬回去然後自己再出來？誰知道他知道了路下次會不會自己再跑出來！
    對於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孩，葉襲的感覺有點複雜。有些同情他，順帶著也就有些可憐他，也許是相處久了，所以還有些關心他。總之，自己是不希望他出什麼事的。
    現在該怎麼辦，放他回去嗎？他回去的話，自己出府的事情肯定很快就會暴露。雖然自己在這個左丞相府也算得上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是再不受待見，無人關注，也是個小姐，不見了總還是會找的吧！
    那要帶著這個拖油瓶？可是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有保障，帶上他不但會拖自己的後腿……
    “姐姐，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尚振雨看到葉襲半天沒反應，上前拉住她的袖角搖晃著說道：“你就帶小雨一起去嘛，小雨保證一定聽姐姐的話。”
    “我不是出來玩的。”葉襲有些頭痛的看著眼前的小孩，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有些無力。自己這次出來就沒打算再回丞相府，就算被發現不見了也沒什麼關係吧，反正自己有信心能不被找到。
    “那你要去做什麼？”尚振雨小嘴一噘不高興了，除了玩，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溜出來還會做什麼？
    “小雨乖乖聽話，回去。”葉襲把袖子抽了出來，打算把尚振雨送回去，然後再走。
    “姐姐你就帶我去嘛！”尚振雨不依不撓的又把葉襲的袖子拽住。
    葉襲再次把袖子抽了出來，口氣嚴肅的說道：“回去。”
    “你告訴我你要去做什麼我就回去。”小孩子總是喜歡討好比自己大的小孩，喜歡跟在比自己大的小孩後麵跑。雖然葉襲其實比尚振雨晚出出生幾個月，但是在葉襲多年的荼毒下，尚振雨一直認為葉襲是他姐姐。而且一直以來尚振雨對於這個看上去什麼都懂的姐姐，潛意識裏是有幾分佩服的。
    “我說了你也不知道。”葉襲莫名的覺得有些煩躁，拉起尚振雨的手就準備把他送回去。
    走前前麵拉了幾下發現身後的人沒動，轉過頭一看，尚振雨正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那樣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看著尚振雨這副樣子，葉襲心裏更不舒服了，感覺有些悶悶的，說話的口氣也不好起來“還杵在那做什麼，你到底走不走？我送你回去。”
    “姐姐。”尚振雨站著不動，吸了幾口氣，眼淚劃過臉頰落到地上，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姐姐，是不是也不要小雨了？”
    葉襲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個三歲的小孩怎麼會發現自己是要走？看著他像個被拋棄的小狗一眼眼淚吧嗒的看著自己，心裏很不忍，隻得退回兩步站在他麵前。一邊用袖子擦掉他臉上的眼淚，一邊哄到“好了，不要哭了，不哭了。”
    看到葉襲退回來，尚振雨伸手就把葉襲抱住了，一邊哭一邊抽抽嗒嗒的說：“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娘不要小雨走了，爹也不理小雨……新來的這個奶娘，這個奶娘也好……她老打我，還不準我哭……”
    “我知道，我都知道，好了，你不要哭了。”葉襲哄著這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弟弟，有些不耐煩。真希望找塊布把他的嘴巴堵住，再這麼下去自己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說實話，自己這次走還真有些放不下尚振雨。既擔心他以後會吃不飽，又擔心會被欺負。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帶著這個拖油瓶一起走。但是，帶他走，自己又能給他些什麼呢？
    保證他以後能過得比在丞相府好嗎？自己對未來尚一無所知，怎麼忍心把他也拖下水。留他在丞相府，雖然免不了被欺負，但至少小命無憂。
    “我，我……”葉襲的思考被打斷，抬頭看著尚振雨小手揪著自己的衣角，掛著淚珠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地說道：“姐姐能不能不要丟下我？我，我保證以後乖乖聽話……”
    看著說著說著又要哭出來的尚振雨，葉襲做了個讓她後悔了好一陣子的決定——帶上這個拖油瓶。
    原因很簡單，她覺得她能給他在丞相府裏得不到的東西——親情。
    從背包裏拿出另一件用來替換的乞丐裝給一臉好奇的尚振雨換上，帶著他在空曠的長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姐姐，我們要去哪裏？”尚振雨拽著葉襲的手，有些害怕的看著四周。
    “不知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葉襲停下來看著旁邊的小孩說到：“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現在送你回去。”
    “那姐姐呢？”尚振雨盯著葉襲，天真地問道：“姐姐也一起回去嗎？”
    “不回去。”
    “為什麼？”尚振雨糾結著兩撇小眉毛思考了片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是因為奶娘老打我們還不給我們吃的嗎？”
    “嗯。”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其餘的葉襲不想解釋，反正解釋了他也不懂。
    “那我也不回去了。”尚振雨拽著葉襲的手向前走去。
    就這樣，兩人相伴著走了一個晚上，在天微亮的時候到了城西的貧民區，在一條不起眼，但還算幹淨的小巷子裏停下來休息。
    走了一夜的尚振雨枕著放著他換下來的衣服和葉襲帶出來的全部家當的布包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葉襲也半靠在牆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