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很快來臨，君琊沐浴更衣，用木槿葉洗過的頭發還未幹，濕漉漉的搭在肩頭，越發的烏黑油亮。
    丫鬟送來幹淨的衣物，紅著臉不敢抬頭，他卻並不在意，一把扯掉披在肩上的浴巾，赤裸著上身，站在鏡前。
    自從來了這裏，自己的資本還沒好好了解過呢。
    但見鏡中的少年，一身冰肌勝雪，細細的腰間沒有一絲贅肉，頸下的鎖骨深深凹陷，劃出美麗的弧度，身材勻稱，雙腿細長。除了體格有些瘦弱，肩頭有小小一塊粉嫩的疤痕外，這具身軀堪稱完美。不過五娘的金瘡藥果然是上品，不出七天，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便好的不留一絲痕跡，唯有這道，年深日久加上傷口太深，才留下小小的疤印，反倒添了一絲柔弱的媚態。
    記得當初他無意的說過“男子的鎖骨是最性感的地方。”
    自己馬上抬頭去看，果然自低領衫中透出半邊新月，若隱若現，叫人不禁想伸手去摸。
    “喂喂，色女！”他慌亂的打掉她的手，捂住領口，急急後退。
    “哦？看來弱點是這裏？”她揚眉，獰笑著伸出魔爪。
    “噯噯，不要過來，別……哈哈哈，很癢啦……”
    “哥兒？”打斷自顧凝神的他，丫鬟卻在少年回頭的瞬間看到還未隱去的笑意，恍若一樹花開的美麗，不覺癡了。
    “什麼？”眼前的人恢複了些沉靜，明亮的眼眸如一彎碧水，深不見底。
    雲淡風清，恬靜安然。
    “該、該更衣了。”原本的伶牙俐齒突然有些磕巴，少女暗歎自己不爭氣。
    “嗯……”
    反正自己弄不懂這麼複雜的帶子，索性閉起眼任由兩個丫鬟上來打理。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少年緩緩睜開眼睛。
    頭發隻略略梳理，用素帶輕輕束起。月白的緞料穿在身上輕薄柔軟，若不是有絲絲涼意滲入肌膚，幾乎感覺不到重量。有低低的醇香吸入鼻端，君琊撲哧一聲笑出來，忽然想起曾對那人說過，最不喜歡胭脂香料類的瑣碎麻煩。那人訕訕的收回手中的香水，一臉不甘。
    現在雖免了擦胭抹粉，卻也逃不過染香的命運，而且，還是為了取悅另一個男人。麝香……罷了，早晚是要呈上去的菜肴，再加點佐料也沒什麼大不了。
    輕輕順了長發，又抖抖雲袖，撫平頸間領口的褶皺，少年略覺滿意。
    回頭見伺候的兩個丫鬟癡癡的看著自己，便又問道，
    “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啊！”兩人齊齊從夢中驚醒，連忙道“沒有了，哥兒請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會有人來請。”
    點點頭，又道“有勞兩位姐姐了。”
    兩人連忙擺手，“哪裏的話，伺候哥兒是我們的本分。”
    君琊微微一笑，“敢問兩位姐姐芳名？”
    呃，還好大學時看了不少閑書，略拽拽文還是勉強可以的。
    “奴婢羅衣”
    “奴婢錦色”
    兩人福了一福，
    “五娘吩咐，不準打擾小哥兒，奴婢們告退了。”說罷輕輕退出。
    他支起竹窗，夜色漸濃，已有三兩點起紅燈的小船緩緩劃來。在坊裏呆了許久，人事漸漸有些了解，五娘不是坊主，坊內大小事務卻均由她操持，出麵與眾達官顯貴、江湖人物斡旋。真正掌握實權的主卻從不露麵，保持低調神秘。據說這子夜坊就是他親自設計，集了各地能工巧匠，耗時一年才修建而成。遠遠望去，由如一座懸在水麵的島嶼。
    坊內除了歌舞藝妓，清一色的都是年輕秀美的的小倌兒，被人稱作小哥兒。十分特別的是，子夜坊不僅接待男客，連住在深宅大院的貴婦也是他們的主顧。時不時有不點燈的船隻悄悄駛來，裏麵走出的客人雖是男裝打扮，輕紗遮麵，可是從體態身量上來看，與女子無異。
    這些客人是從不進正廳的，隻悄悄上了坊外的旋梯，直接上了二樓。若不是君琊無意中見到，恐怕還不知子夜坊還有這般通天本領。須知此時不比現代，女子邁出深閨都不易，更不用說半夜偷偷出來來尋歡了。
    想來子夜坊必有嚴密周全的措施，能夠說服這些“富婆”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前來。另外，坊主的膽量也不小，來光顧的自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少婦，說不定丈夫就在正廳酣飲，妻子卻在二樓偷歡。俗話說無商不奸，一家子的錢都給賺了。
    少年深深吸了口清涼的空氣，心底卻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有人輕輕敲了敲房門，低聲說道，
    “五娘請哥兒下去見客。”
    君琊定了定神，轉身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