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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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窗席冷未能臥,挑盡殘檠秋夜長。
殘檠,殘檠,世間本無殘檠其人。
殘檠,因情殘而生,卻依情長而存。
明滅殘檠最欲晚,諳盡孤眠唯寂然。
殘檠,本名古寂然,真實身份姓名在暝秋林隻有緹王爺一人知曉。
暝秋林諸人隻知兩年前有一位殘檠少爺帶了一名名喚醉墨的仆從隨緹王爺到此居住,時有外出。蹤跡成謎。前次在暝秋林出現之時,已是冬令之前的事了。
古寂然白日到時,聽到仆從報有客來訪,也未多言,隻命仆從把他帶到書房去等候。
緹王爺學富五車,見識博廣,藏書也如汗牛充棟一般,古寂然隨手抽出一冊,不出意外,圈圈點點盡是閱讀過的標記。緹王爺時有在書旁寫下評語,頗見真章。
古寂然還記得從前緹王爺的一句批語,說是寫飛將軍李廣的《塞下曲》其三,“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一詩,此詩常為世人稱誦,緹王爺卻批道:“大雪滿弓之夜,南雁早已北往,何來雁影一說?”仔細思量,不無道理,從此也對緹王爺的夾評頗為留意起來。
正細讀間,有人來報緹王爺已至。回看案上香爐,看來緹王爺縱使有貴客至,也未耽擱太長時間來見自己,他把書放回,然後站到桌前垂手而立。
不多時,緹王爺已經來到,古寂然抬眸一掃,薄唇微勾,算是和王爺打了招呼,隨即脊背一挺,略略低首,並不說話。
古寂然這副神情,緹王爺早已熟知,也不以為忤,知他不會自己先開口,隻問:“寂然,你好大膽子!把我約到南山,又無故爽約,今日又不請自到,怕是破天荒首次,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說吧。”
古寂然並不答話。
緹王爺素知古寂然性子,見古寂然閉口不言,知他無話要報,也不再多問此節,又問:“逸陽的事情,可還順利?”
古寂然回道:“還好。”
緹王爺等了一會兒,不見下文,隻好自己接下去:“聽說你檠少爺一人一馬進入匪巢,斬了石維棟,還將他梟首示眾,可本王隻記得叫你將他活捉入京吧!”
古寂然麵無表情:“此等無恥之徒,當從天道而誅之,可惜髒了我的手。”
緹王爺無奈,感覺與古寂然對不上話來,也不繞圈子:“殺便殺了吧,他雖是朝廷欽犯,我也可報個違旨拒捕,故而將他就地正法,那你回京途中,怎麼又惹出不少事來?”
古寂然印象之中一片空白,無可足道之事。
緹王爺見古寂然如此,幹脆挑明了說:“寂然,你從逸陽回京,在峴山之時,是不是出手教訓過一個富家公子?”
經此一提,古寂然隱隱想起確有此事,那紈絝子弟當街欺辱民女,上去狠狠教訓了一番,他的隨從中有人認出他是緹王座下殘檠,直嚷嚷著進京見分曉,他未在意,過後更是盡拋腦後。現下想起,便應道:“是,他不顧女子意願就要強行侮辱,我自是看不下去。”
緹王爺“哦”了一聲:“話雖如此,但那公子告回京來,我卻極是難做。”
古寂然揚眉道:“莫非他還是皇親國戚不成?”
“你不關心皇族烏煙瘴氣之事,此子是我皇侄,名沐錟,早年喪父喪母,由九弟帶大,可說是叔侄情深。先皇也極是寵愛,曾有意封他為皇長孫。長大後慢慢得了些權勢,可惜是扶不起的阿鬥,到處惹事生非,九弟也是恨鐵不成鋼,這次卯足了勁,並不是如表麵一般簡單,”
緹王爺見古寂然麵不變色,又續道,“他調戲良家婦女,本是理虧在先,現下卻隻字不提,咬住你私刑欽犯不放,要重治你罪,且將此事報了杜如典。”
“嗬,”古寂然臉上忽地泛出一絲笑意,“那刑部大人杜如典定是出口成章,要重責予我了?”
緹王爺一臉無奈:“他正義凜然,說你奉命去拿欽犯,又斃於你手,此是私刑,手段殘忍惡劣,欽犯所受酷刑,比之誅九族還要烈上幾分,此是過刑,欽犯斃後,不經上報便梟首示眾,此是越刑,長此以往,恐將亂了朝廷法度,言辭中含沙射影,連我也未能脫離幹係。”
古寂然對杜如典早有耳聞,也遠遠見過幾麵。此人甚是拘謹,不苟言笑,一心隻以法度為上,不偏頗朝中任何勢力,聽緹王爺轉述這番言辭,眼前現出他慷慨陳詞的模樣,更覺有趣。
緹王爺抬眼望了一眼古寂然,見他神情,便又加一句:“四日前本欲與你商談此事,你究竟為何不至?”
古寂然繞開不答:“千山,我殺也殺了,打也打了,如今該如何便如何罷。”
緹王爺眉頭微皺:“寂然,你怎如此?你我本是患難之交,與我,又有救命之恩,杜如典官處小小刑部,我怎能讓他當眾將你責罰?當初他們鬧進京來,我心中疑慮,才下命徹查,方知他調戲女子在先,我在京中焦急萬分,你倒好,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古寂然笑笑:“有勞王爺為屬下提憂。”
此時堂間氣氛緩了幾分,緹王爺也不禁一笑:“燃眉之急,居然還有此閑心說笑,也虧得你。依我看,九弟輕易不會與我在明麵上作對,再者以九弟之能,不會不知沐錟醜行在先,估計也想看看我的應對。”
古寂然道:“縭王這次行的好計策,杜如典素來為官正直,不偏不倚,是難得清官,由他出麵,縭王也避了嫌。”
他年少時便成名江湖,過得也是風裏來浪裏去、刀口舔血的日子,對這些伎倆也是已心如明鏡:“現下我們莫若先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緹王爺已知古寂然言下之意,頓了一頓,才道:“原本我拉你進京,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如今累你卷入朝政之爭,也過意不去,早前隻是想你尋人我也可出幾分力,一個欣然,一個蘇笑寒,欣然姑且不論,這蘇笑寒,怎麼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莫非他真是九弟派的不成?”
古寂然不為所動,淡淡道:“我既隨你進京,也早有預計今日之爭,試問天下誰人不知你是實權四王爺,助兄治國,決無二心?朝政江湖各有爭端不同,手段雖有殊途,目的卻是同歸。我與你走近,旁人早為我劃下陣營。而且,小寒不可能是奸細,我,了解他。”
緹王爺也不予置評:“他不是最好。其實,這私刑欽犯一事,可大可小,若非杜如典軟硬不吃,油鹽不侵,何須如此!眼下,我思來想去,你暫避最好,我準——”
“古寂然頂天立地大丈夫,自是要敢作敢當,怎會做藏頭露尾的鼠輩?且我私殺欽犯在先,毒打皇子在後,杜如典要明正典刑,也並非無憑無據。我倒對此人有幾分敬重,不畏權貴,不圖蠅利,從前隻是耳聞,如今正好會上一會。”緹王爺一語未完就被古寂然打斷。
緹王爺身份顯赫,自幼起無人敢不敬,如今被古寂然將話從中間截斷,也不生氣:“九弟找杜如典出頭,又是個隻知死理的呆子,可惱得很。寂然,除了本王,沒有人知道你在本王麵前的雙重身份,而你檠少爺在暝秋林也身份顯貴,若公開罰你,恐怕會讓你委屈不少。”
“王爺,殘檠決無二話,而且我有武藝護身,私刑欽犯罪不足死,區區刑部還傷不了我。”
古寂然稱呼一變,緹王爺知再勸無益,歎道:“你執意如此,也隻能由得你,還勞你今晚在我這林中暫住,我明日一早直接帶你入宮請罪,最好讓聖上先行定刑,莫讓九弟搶在前頭。”
古寂然本欲推辭,但見緹王爺一臉直摯,勉強同意。
之前,王爺給他兩個月期限平了那逸陽匪幫,這原本不是問題,想他堂堂古墓主人,江湖上也頗有地位,加上那石維棟惡貫滿盈,犯下諸多血案,惹得民怨沸騰,逸陽縣令多次派兵圍剿,可惜那匪首並非有勇無謀之輩,大損朝廷威嚴。此事上達聖聽,天子震怒,著胞弟沐緹徹查此事。緹王爺又將此事交與古寂然去辦。
那逸陽匪幫盤踞的山頭當真地勢險要,山路崎嶇難行,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過這也難不住古寂然,他幾經縱躍,避過關卡,便進入匪幫深處。
匪幫之內,竟讓他在門外看到石維棟強取幼童元陽的景象。
石維棟丈二身材,五大三粗,將幼童壓在身下隻是不斷衝插,那幼童開始還哭泣求饒,後來泣不成聲,再後來也沒有聲音了,隻聽得肉體淫靡碰撞之聲。
古寂然在外麵越聽越怒,幾乎就要破窗而入殺了那個狗賊石維棟。但念及王爺吩咐,最終未動。
衝插許久之後,那石維棟氣喘噓噓地躺在了床上,想是已興盡泄了身。忽然聽到石維棟怒罵的聲音:“小兔兒爺,別他娘的裝死,老子還沒爽夠,快起來服侍老子!”罵了幾聲,幼童還是不應,石維棟咦了一聲,伸手探了探那幼童鼻息:“他娘的,又死一個,來人,來人!”
有兩個人進去,又聽到石維棟在裏麵說:“死了個娃,掃老子興,拖下去喂狗!老子今天還沒有爽夠,把地窖裏的那哥倆給我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