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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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又看到了那起伏的雲霧間,紅暈迸發,光照大地,璀燦一時。
壯麗的景色是永恒的,露水從未泯滅,太陽照常升起。
蜷縮著的角落裏陰影散盡,暖暖的陽光一點一點透入我的體內。低頭看自己的手腕,粗糙的皮膚下細細的動脈,微微跳動著,那麼脆弱,隻需一小刀片割下去就血流噴射,一切結束。我真的要動手嗎?我有了猶豫,看著頭頂暖暖的紅暈,一絲絲對生命的眷戀回到我的心底。
這個世界,芳香的花朵,清新的泥土,明亮的藍海,慧黠的生靈,我曾希望在老時隱居於一個最接近自然的村莊,日日與之依偎。這個世界,還有母親慈祥的笑容,父親寬大的手掌。這個世界,還有我誓言陪伴一生的人,他修長的手為我剝著一隻隻完整的大嚇,他急噪卻不失溫柔地喂我吃飯,他一整夜一整夜地與我沉溺在綺麗班駁的熒幕裏,追尋在生活中遺失的夢。
我突然發現自己舍不得這一切,即使這一切現在與我的距離遠到讓我心寒,我仍想再次汲取那樣溫暖的幸福。
我想熬下去,我不知道這刻的想法是不是衝動,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熬多久,但此刻隻是想熬下去,為了那遠在天際的光點。
那一夜,我難得地睡著了,睡得很平和。夢裏有小野麗莎的音樂響起,冬日的陽光像幼時吃的棉花糖那般柔軟,我躺在他的懷裏,甜甜地睡過去。
是誰說過,當你一帆風順地走在希望大道上,上帝已準備好一個黑淵跌得你措手不及。當你徹底絕望時,上帝已在你頭頂打上一束光。
我要生活下去。我不會再流淚,不會再絕望。
每天一刻不停地編製草帽,我要努力達到標準,爭取減刑。努力聽著那些枯燥的基礎醫學,即使多麼艱澀難啃。晚飯咽下粗糙的飯菜,也開始盼著周二的開葷。也開始學著別人,拿著牙刷柄在牆上刻著正字。有時候,看著黃昏的夕陽,有濃重的惆悵感,記憶在此時齊湧上來,又是一天過去了。
隻要有空就去圖書館看書,監獄的圖書館條件簡陋,牆角上有一片片蜘蛛網,書架上都是些殘缺破皮的書,且年代久遠。翻開一本,裏麵很多字都模糊成黑影,散發著黴菌的異味。借了一本《活著》,很早以前看過,但是囫圇吞棗地過了一遍,沒有太大印象。
再次看這本書,細細咀嚼著。
富貴的母親,妻子,女兒,兒子,孫子都死了,最後孤獨得隻剩下一頭老黃牛,但是他還是選擇活著。此書顯示了人對苦難的最大承受力,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隨下活著。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相比富貴,我幸運太多,我還有愛的人在外麵等我,我的父母,我的蔣雪。我時常想起他,我有強烈的預感他的傷好了,他安然無恙地在監獄外等我。
我開始寫日記,寫下每天發生的事情,雖然這裏日複一日,但是我仍然會寫很多,關於心情,回憶,期盼。以前是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現在卻一寫收不了手,人在悲傷的時候總是要有情緒的宣泄,我選擇的方式就是文字。有時候洋洋灑灑寫很多,一些很細微的事情也不遺漏,這樣的日子稍微好過一點。
終於三個月的“新犯人”訓練結束了。我們這些新犯人被重新分配到各個中隊,我被分到了第1大隊的第3中隊,監室也換過了。
我拿著自己不多的生活用品走進新的監室。
一進門就看見天花板上一個很大的白日燈泡,足足有1000瓦,熾熱發亮。這裏也是個20多平方的空間,住12個犯人。
我四周看看,這些老犯人神情詭異,有的嘻嘻哈哈地笑,有的表情嚴肅地看著我。我感覺陷入了一個異常複雜的環境。
一個30來歲的男人坐在床鋪上打量著我,他顴骨突出,下巴削瘦,眼眶凹陷,滿臉麻子,手臂上有密密的紋身。
“叫啥,怎麼進來的?”他盯著我問。
我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大哥問你話啊,你耳朵不好使啊?”旁邊一個矮小的男人賊賊地笑了起來。
監室裏所有的犯人全盯著我,我一聲不吭地抱著自己的東西,默默地走向最裏麵。
刷的一下,我的囚服被人扯了過去,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猥瑣男人像拎小雞一樣將我直直地摔在那個麻子臉男人跟前。
“小崽子新來的啊,挺囂張的,大哥問話都不答。”刀疤男低頭在我耳邊。
那個被叫作大哥的麻子臉坐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我,“叫啥,打哪來的。”
“3012,蘇小冬,捅人一刀進來的。”我不情願地回答,我的頭正對著麻子臉那對肮髒的散發著濃弄臭味的腳。
“看樣子還挺斯文的,讀過書?”麻子臉不緊不慢地問。
“大學讀了一年。”
還沒說完,旁邊的刀疤男猛的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很大的力氣,打得我臉發燙,嘴角立即有血絲滲出。
“他媽的老子我最聽不得什麼大學生,少給我裝模作樣。”刀疤男說著狠狠地把我脖子壓在地麵上,朝我吐了幾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