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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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雪沒有在我麵前說起他父親的事情,我當然也不主動問,但他的臉上明顯的多了層憂愁,煙更是一支一支不間斷。
周六我像平常一樣到他家去,剛要進門發現門根本沒有關,門縫裏傳來冰冷的聲音。
“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學曆就比你高,憑你這樣的小混混想接管這麼大型的酒店,嘖嘖,說句難聽的根本是不自量力。我們酒店裏隨便一個男公關素質就比你高一大截。”
我從門縫裏偷瞄,隻見一個穿深黑色西裝的挺拔背影,雙手叉著褲袋,一隻小牛皮鞋肆意地蹂躪著房間裏的羊毛地毯,發出沙沙的聲音,這顯然不是蔣雪的背影。
“環境很重要,什麼樣的環境出什麼樣的人,我們生活的環境有很多規則,不懂規則的人怎麼死都不知道。”冰冷的聲音裏帶著極大的譏諷。
“生活本來就有層次之分,上流社會不隻是光鮮亮麗的斡旋,真正靠的是學識,才幹,氣質和手腕,你看你根本就是一無是處。”背影向前傾,貼近蔣雪。
“仔細想想吧,你要是願意放棄,我會給你一個不錯的數目,保證你衣食無憂,可以繼續花天酒地,流連花叢。但要是你認不清楚,那就隻有死路一條。”背影伸出手拍拍蔣雪的肩膀,“這點腦子你還是應該有的,怎麼選擇就看你自己的,我不想做得太絕,畢竟你也是老頭子的骨肉。”
背影終於轉過身來,我看清楚了那張臉。和蔣雪很像的五官,但成熟冷峻很多,線條生硬,一絲不苟。一幅金框眼鏡,一頭超短的黑發,一身濃重黑色的西裝,一雙咖啡色小牛皮鞋,渾身英氣逼人。
打開門,我楞在那裏,我分明看見他的嘴角有血跡。他也看見了我,肆無忌憚地打量一番,那目光犀利如鷹隼,然後掏出口袋裏的灰色絲帕,輕輕擦拭了自己的嘴角,側身走過我,踏著有些囂張的步伐往外走。
我猜他一定就是蔣雪的哥哥蔣亦峰,那個心計很沉,手腕很多的男人。
蔣雪站在窗口,緊緊抿著嘴,臉色有點發白,帶有一些受屈辱卻不能還擊的悲哀。
我走近他,從背後抱住他,頭靠在他背上。我知道他此時很難受,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平常總是驕傲,張揚,神采奕奕的黑色眸子此時被蒙上層渾濁,我的不由地心痛起來。
原來蔣雪的父親將酒店股份的百分之六十都分給了他,這讓我大感意外,但仔細想想有錢人,特別是生了病的有錢人總是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決定。許是內疚,許是憐愛,許是心痛自己不能見光的私生子孤獨地活了24年。這樣的情緒在平時商業作戰中被深埋在內心,而在臥病於床,生死一線之時強烈地翻湧起來,於是這個老人家想彌補,彌補的唯一方式就是賦予蔣雪金錢與身份。
我有絲失落,我不想蔣雪繼承他父親的酒店,那樣我和他的距離會越來越大。男人與男人的感情始終是有些建立在勢均力敵之上。男人和女人都要講究門當戶對,何況是我們。我們本就不見光的愛情隨時會因為社會差距而灰飛煙滅。
但蔣雪不是這麼想的,他骨子裏充滿勃勃野心,他需要身份的肯定,也需要權利的掌控。他不會甘於庸庸碌碌的一輩子。我曾和他提過自己的晚年想和他隱居於一個江南小鎮,他當時隻是笑而不答,我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滿意這樣的結局。現在機會來了,即使眼前是美麗卻有毒的罌粟,他也願意飛蛾撲火。
他堅定地拒絕了蔣亦峰的要求。他要屬於他的一切,他再也忍受不了繼續做一隻懶散的米蟲。
這雖然是我意料之內的,但仍不由地擔心起來,擔心他的處境,擔心我們的將來。
後來那段日子裏我常常靠在蔣雪懷裏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和那因為分神而被煙頭燒著的手指,煙霧繚繞中我問他:“記得我們爬完鯉魚背後我問你的,以及你的回答嗎?”
他的手輕輕摩著我的臉龐,緩緩地開口:“記得,我會跳下去找你的。”
隻有不斷的起誓,不斷的重複才能緩和我內心隱隱的,巨大的不安。
我們在黑暗中看很舊的片子《東邪西毒》。
漫天的黃沙和純淨的藍天有說不出的孤獨和憂鬱。英文將此片翻譯為《ASHESOFTIME》——時間的灰燼。開頭的第一句話就是:“很多年以後。。。。”每次聽到這句話就有種想好好把握現在的衝動。西毒為了自己闖蕩江湖的蓬勃野心遺棄了自己深愛的人,終於當他移居沙漠開始默默思念遠在江南的三娘子時,三娘子已經思念成積,病入膏肓了。
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這個就是電影告訴我們的江湖。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裏總有讓我們迷惑的名利,我們終究是為了這些放棄了我們的情感,直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