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果果然是懷孕了。醫生的話還在羅尼卡的腦海裏，“洛曼太太，恭喜你，你已經懷孕七周了。”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約翰，不如……”她有點說不出口。
    “什麼？”
    “我……”
    “公司有點急事，晚上我回家再說。安德魯，送太太回家，一定要把她送進屋。我自己叫車回公司。”
    “好的，先生。”
    “好吧，我等你。”羅尼卡低低地說。
    “安德魯，把我送到小哈瓦那。”
    “可是……”司機露出一點難色。
    “沒事，告訴他是我要求的。”
    “……好的。”
    “羅尼卡？！”妮瓦連忙邀羅尼卡進屋，“風大。叔叔嬸嬸正好去市集了。”她關上了門。
    “我沒想到你會來，怎麼這麼個神色，不開心？坐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我懷孕了。”羅尼卡的語氣很平靜。
    “什麼？我沒聽錯吧？懷孕了？你懷了約翰的孩子？”
    “不然呢？”
    ……片刻沉默。
    “恩，是件好事，約翰他愛你，不是嗎？”她把水遞給羅尼卡，羅尼卡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我不知道，約翰是個合格的好丈夫，我已經接受他了。已經，你知道，都半年了，生活在一起，他對我又那麼地，好，產生感情，這是人的通病。曾經有個小女孩愛上了禁錮她十年的壞男人。”
    “你已經愛上他了。”妮瓦打斷了她，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我不知道……”
    “是你還不想承認。你愛上了和你生活了半年的男人！”
    羅尼卡沒有說話。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水有些冷，可以幫我換一杯嗎？”
    妮瓦拿起杯子徑直去了廚房。
    “也許吧。”羅尼卡的聲音很低，低得隻有她自己勉強才能聽到。
    “你願意為這個男人生孩子嗎？”
    “願意。”羅尼卡沒有遲疑。
    “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為了什麼這麼愁？”
    “我心痛這個小生命，那個母親不愛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呢，約翰一定也愛他。……但，還沒到時候，這是主要問題，我還沒準備好。我才二十歲，而且我準備好去佛羅裏達大學讀現代藝術。我……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他會牽絆住我。”
    “親愛的，我不得不說在這個問題上，你很自私。約翰是個好男人。如果我是你，我就安心地在家當闊太太，誰還願意出去奔波，現在這個社會要生存下來很累的。你看我，那麼辛苦尋找有錢的男人為了什麼，還不是要好生挑選一個，對我像約翰對你那麼好的有錢公子，結婚，生子，多麼快樂呢。你很容易的找到了，過上了很多女人想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日子，可你不珍惜，你還想離開他，去念什麼無聊的現代藝術？還要打掉孩子，割掉你們之間親密的聯係？你猜約翰會怎麼想？我都替他感到不值！人一輩子從年輕，奮鬥到老，還不是為了多掙幾個錢，過起舒坦的闊綽日子。你現在隻是不用努力，就可以直接享受，有什麼不好？”
    “妮瓦！”羅尼卡不想再聽了，從小，這些話她可沒少聽她的，她可以倒背如流了。“妮瓦，你是知道我的。”她也不想多說了，她已經知道妮瓦的立場，已經夠了。
    妮瓦做出投降狀。“不就是倔脾氣一個！”
    “我得回去了，晚上我會和約翰商量的。謝謝你，親愛的，謄時間給我，我知道你要出去。”
    “天啊！被你攪忘了！斯坦利還等著我一起去餐會呢。我得趕快打扮打扮，你知道，那種場合，滿是高級律師，我可不能丟了自己的臉，我也是個有姿色的美女的。說不定會讓我遇到一位懂得欣賞我的有錢男人呢。上帝，我得快點。”說完便進了浴室。
    “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親愛的，幫我把門帶上。”
    晚上快九點了，約翰還沒回來，羅尼卡先上床睡下了，她覺得很累，最近總是，大概是懷孩子引起的。
    天很冷了，已經是午夜，羅尼卡迷失在一團霧氣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沒有風，有的話應該可以把霧吹散，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約翰一定在家等她。她感到內心很恐懼，也很煩躁，她不記得自己怎麼會走進了這種摸不清任何方向的地方。她記得她不顧約翰的勸阻，自己去醫院，打掉了孩子。醫生勸她住院一天休息，一邊給她注射葡萄糖水，但她悄悄地離開了。已經幾個小時了，約翰沒有找她嗎，沒有一個人找她，她這是在哪？雙腿像是灌了鉛，太疲憊了，沒有吃東西，又如此勞累，她體力快到極限了，走不動了。
    下身傳來的疼痛使她感到一陣陣痙攣，蔓延到她哆嗦的身體的各個部分。有幾次她都跌倒在地，細碎的石粒劃破了她嫩滑的皮膚，露出不少血絲。她隻穿了一條真絲裙，很冷，她抱住雙臂，繼續漫無目的地往一個方向走去，她不能留在原地，別人看不到她的，沒有人會找到她並救她。
    前方，霧開始慢慢淡了，羅尼卡哭了，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全身心的快樂，她忘記了寒冷，忘記了身上被割破的疼痛，忘記了剛做完手術的下身傳來的乏力的鑽心的痛，忘記已經體力不支，隻顧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