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裏東風一夢遙 第四十五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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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不能算平平淡淡,也算不上轟轟烈烈。自當日後,靜夜晴就不再去眠月樓掛牌,正式跟在沚鳶身邊。孫月香如臨大敵,倒也沒空折騰我了。
清晨寒風灌入我領口,才知道,十一月到了。
冬天的腳步一步步向這邊邁來,卷起了一堆落葉在蕭瑟的街道上跳著離別的圓舞曲。
這日,沚鳶還是在孫月香和靜夜晴之間忙得團團轉,我閑來無事,獨自租了條小舟,躺在船上,看著蒼江兩側燈紅酒綠,流光溢彩。
不禁感歎道:“唉,還真悠閑啊~”
自從來到這個異世,我悠閑的時間多了不止一點點。對於一向忙碌的身體,仿佛不能適應一樣。時不時會手癢癢,也導致了一路走來什麼麻煩都會無意識的去招惹。
船身輕輕一晃,黑衣黑發的遊夜就俯看著我。
“遊夜,你擋著我了。”
猶豫了片刻,遊夜才和我並排躺了下來,懵懂的語氣透著隱隱的抱怨:“這天空有什麼好看的,你總是在看。”
我側過頭輕笑道:“那我看你好不好?”
不出所料,遊夜冷著臉說道:“胡鬧!”
“呐!遊夜。”我抬起雙手做出相框的手形,一寸一寸移動視角:“那顆叫北極星,那是銀河,然後是小熊星座,大熊星座,獵戶,人馬,獅子……”也不管遊夜懂不懂,我自己說的不亦樂乎。
看著聆語笑得靈動飛揚,心裏閃過一絲不悅,遊夜不屑的閉上眼睛:“那又如何。”
我垂下手臂,枕著腦袋喃喃自語:“至少星空是一樣的。我們還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覺得很安心。”
同一片天空下麼?
遊夜抬起頭看向夜空,他從沒有仔細看過這片在它的籠罩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天空,此刻閃著靜謐的光輝,那是他從來沒有探求過得世界,也從沒想過要去探求。
我看遊夜似乎對這夜空犯難,不禁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別看了。我那是對牛彈琴。”畢竟遊夜是遊夜,他能是一代大俠,他能叱吒江湖,可他不是張衡,自然不會看著天空在那裏冒傻泡。
可遊夜卻看得越發認真了,眸子是從未見過的明亮驕傲,然後冒出一句驚世駭俗的話:“總有一天,我能劈開它。”
“哈?”我一晃身,撐起半個身子看著遊夜。
他還是那副很囂張的表情,看著天空,說的信誓旦旦。
看著笑翻在船上的聆語,遊夜不悅的皺皺眉頭:“別笑了,我肯定可以的。”
我壓抑著笑聲,拍拍遊夜的胳膊,說的口是心非:“行,那你努力,哪天真劈成功了,我頒一個吉尼斯紀錄獎給你。”
遊夜卻對我的獎項不敢興趣,撇撇嘴說道:“什麼破獎,不要。我隻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這是遊夜第一次讓我答應他一件事情,我倒有些奇怪了,一向很牛氣的大蝦居然也要我答應他一件事情。要不要也來個不違背江湖俠義,力所能及之類的經典對白啊?
眼珠子賊賊的咕嚕一轉,我很嚴肅的說:“行!隻要這個要求足夠傷天害理,足夠有挑戰性,足夠遺臭萬年,我就答應你。”
隻見遊夜眼角抽了一會筋,一把就將我摁了下去:“笑!你再笑!再笑我就把你丟下去。”
“哇……哈哈哈……哈……”這下我捧著肚子笑得更加放肆了。
不是我想這麼笑的,要知道,笑成這樣也是很有挑戰性的。隻是,誰讓遊夜說出這麼經典的廣告詞來著?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看著都笑出眼淚的聆語,遊夜終於投降了,搖著手連說以後不和我說話了,再說下去,不是他先瘋,就是我先啞。
“行,行,剛才和你開玩笑的,等你哪天真能把天劈開了,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辦到。”
遊夜很靦腆的笑了,我倒覺得別扭了,見過有人冷著張臉靦腆笑的麼?完美的四不像。
又複了平靜,我安靜的閉上眼休息,呼吸著隻屬於古代的新鮮空氣。
“鳶從小就在美女堆中長大。”
“嗯。”
“靜夜晴是鳶的未過門的妻子之一。”
“嗯。”
“與鳶從小同吃同住。”
“同睡麼?”
遊夜反射性的說道“嗯。”可突然發現不對,連忙羞赧的嗬斥道:“胡鬧!”
睜開眼睛,街邊燈火一一變得昏暗。
“別再說沚鳶了,我希望有一天他自己和我說。說說你吧?”
遊夜坐起身,眸子一下冷了許多:“我?沒什麼好講的。”
“那麼,來交換吧,難道你對我的事情真的一點也不好奇?”
黑色的眸子映著我懶懶的打哈欠的身影,閃過一絲笑意。“你不說,我不問。”
抬手捶了一下遊夜,我扁著嘴說道:“真沒情趣啊,你!”
正想閉眼再躺會,遊夜冷不丁開口了,聲音清清淡淡,仿佛敘述著別人的事情一樣:“我出生在風行山寨,本名風梟,十歲開始一直在外遊曆,生活辛苦就靠從山寨中學來的輕功到處行竊,不斷學習百家之長,探索武學之最,等到後來看到喜歡的就想拿走,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十六歲那年,全寨被屠。再然後被沚鳶的師傅月居老人撿了回去。”
這可以比得上簡曆報告了吧?叫他說自己的事情居然給我做報告……遊夜的腦子果然構造不是很複雜。
不過他肯和我講,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依舊躺著,組織了一下自己的簡曆,開始彙報。
“我出生就是個孤兒,三歲被人買去。”孤兒院的名詞太現代,估計遊夜的腦袋肯定不明白,至於被買去,我不禁冷笑一聲,一百元RMB,廉價的可能連一頭豬都不如。
“他們教我殺人。”
遊夜低頭看向我,黑眸中第一次掛著不是冰霜,而是……疼惜,理解。心頭暖了一下,仿佛一杯熱茶喝下肚,解渴之餘還能暖身。
“八歲第一次見血,同年被人收養,才過上幾年比較正常的生活。”我也有過讀書時光,也有作為學生的無憂無慮美好時光。所以生命中的暗色就在那段時間裏被一次次撫平,一次次淡忘。
“十三歲學會陰謀策劃,傷天害理的事情還真做了不少。十八歲來到這裏。”
深深的看進她木棕色的眸子裏,那明澈無物之後竟然如此的複雜交纏。聆語的簡曆可以說比他的更加概括,可是卻說的比他還多。這個少女經曆的不比自己少,或許更加殘忍嚴酷。那是另一種他永遠不可能體會的經曆,比起沒有父母的聆語,自己也享受過親情,還有一幫山寨兄弟為自己撐腰庇護,他可以欺淩任何人,甚至肆意的踐踏生命。
而她呢?
……就是被踐踏者。
被買去,殺人,見血……說的輕巧無波,可莫不是經過十多年的打磨,怎能說的如此平靜坦然?
遊夜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沉默了許久,才淡淡的開口:“早點回去吧。鳶會擔心你的。”其實他是想說早點回家的,可是……她的家,在哪裏?或者說,她有家麼?
聆語閉著眼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遊夜,能遇見你們,真的太好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們。”
坦然說出一切,竟然是這麼的暢快啊。我不敢睜眼,怕看到遊夜瞬息冷下的眸子,怕他再次警覺的看著我,一如初遇時的不信任。聽見那麼肮髒的我?他還會選擇留下麼?所以,我不敢睜開眼睛。
頭頂傳來溫柔的撫摸,遊夜聲音不曾有過的溫暖堅定:“我記住了。”
再次睜開眼,遊夜已經離開了,所以,他看不到聆語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他說他記住了,他會記住的。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都換上了厚實的衣服。一大早,望江樓的夥計就來望歸樓找我。楚瞳病了,吵著鬧著要我陪。
自從八卦之後,我鮮少去望江樓,見到楚瞳的次數也一次比一次少。大多時間都是和楚庭然商量著海外拓展的事情。
都說生病的人最需要陪伴,一向懂事的楚瞳終於少有的耍起了小性子。
等我過去的時候,通紅的小臉哭的一塌糊塗,藥也不喝,被子也不蓋。楚庭然生氣打她,她就哭的更凶。
看見我,一下子撲進我懷裏:“肉姐姐,哥哥打我!我最討厭哥哥了,最討厭!!”
楚庭然麵露受傷的神色,隻是捏著拳站在一邊,想說什麼,楚瞳又一個勁的往我懷裏蹭,捂著耳朵什麼都不聽。
抬手示意楚庭然先出去,我才抱起楚瞳到床上去。
“小瞳怎麼了?”
小丫頭委屈的看著我:“病了。”
我淺淺一笑,為她蓋嚴被子:“病了就該休息啊。”
一聽我這麼說,楚瞳又哭了,哭的一次比一次凶:“一定要我病了,肉姐姐才來看我嗎?肉姐姐也壞!”說著就拚命往被子裏鑽。
“小瞳。”我也不去拉她,隻是坐在她床邊淡淡的說“肉姐姐總有一天要走的。”
被子裏的小身子一下子不扭動了,消停了片刻,倏的一下從被子裏鑽出來,纏著我脖子說不要走,隻要我不走什麼都答應我。
乘機給她喝了藥,添了衣服,我才接著說道:“對不起小瞳,就算這樣,肉姐姐還是要走的。”
水汪汪的眼睛又象開了自來水一樣哭了起來。
我抬手擦去她的淚,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人總是要長大的,長大後就會變得孤單,寂寞。然後學會忍耐。等小瞳變成大人了,肉姐姐就再回來看你。”
小丫頭知道,再怎麼哭我也會走,於是吸著鼻涕,哽咽的說道:“好,等小瞳長大了,就算肉姐姐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我寵溺的揉揉楚瞳的頭發:“好。”要是你放的下你哥哥的話。
被楚瞳纏到近乎黎明,她才安然睡著,燒也退了。
與平日遊夜在門口忽閃而過的身影不同,今日是沚鳶蹙眉靠在門邊,他穿著淺藍色的袍子,臉上映著淡淡的溫黃燈光平添幾分柔色,俊逸的不似凡塵男子。
見到聆語過來,沚鳶就拉過聆語的手,捂在手心裏,疼惜的說道:“怎麼這麼涼?”
我無所謂的一笑,抽回雙手藏到身後:“沒什麼,天氣轉涼了,就會這樣。”
毫無拒絕的餘地,沚鳶再次拉起我的手,帶我進入溫暖的室內。屋裏早就升好爐火,溫暖如春。
“該是虛寒,我開些藥。”
我連忙拉住沚鳶,哀求的說道:“好了,好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年年如此,小時候落下的病根,沒得治,也不想治。”
沚鳶卻不死心,聽我這麼說,越發認真了:“多小?你就這麼肯定沒的治?”
嘿,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六歲!在雪地裏躺了一夜,能撿回命就不錯了,肯定沒的治。”連我那個時代的醫術都治不好,就算你真是神醫,也無力回天。
再說,印記烙下了就是烙下了,不想刻意抹殺,來逃避曾經痛苦的事實。
見沚鳶還不死心,我連忙轉移話題:“外麵天涼,雲……不,靜姑娘會擔心你的,以後別站在門口了。”
“那你呢?”
沚鳶拉著我手就是不讓我走,我隻好搪塞的說:“我當然也希望你健康的嘛!我們是朋友啊!哈哈。”
朋友……沚鳶表情僵了幾秒,淺笑著說:“你進去休息吧,以後早點回來,我等你。”
“嗯。”我落荒而逃,不想看到他眸中受傷的神色。
嗬,朋友?
朋友。隻是朋友。
沒有一刻,這個詞語聽起來這麼諷刺,這麼讓人厭惡的了。
而這一切又剛好被靜夜晴和孫月香看到。靜夜晴無聲的蹙著眉,而孫月香反倒見怪不怪了,冷笑著與靜夜晴並肩而立。
“看來,到頭來我們也許誰也得不到暮沚鳶的真心。輸給那麼一個來曆不明相貌平平的女人,不甘心吧!不如我們聯手除了她?”孫月香陰狠的看著聆語的身影。
可不料,靜夜晴卻端莊的笑道:“公主說笑了,夜晴隻是少主身邊的丫鬟,又怎敢傷了少主重視的人,而且,夏姑娘與我無怨無仇,我又何必傷她,失陪了。”
孫月香諷刺的笑從背後傳來:“我就不相信你不妒嫉!別以為我不清楚,你也喜歡他!你就裝吧!繼續裝清高吧,直到失去他。”
那聲音鷙利的紮在她心坎上,刺的她心肺肝脾具是疼痛。
靜夜晴閉上眼睛,極力去忽視她的話。可卻由不得自己不想。
哎,喜歡?當然喜歡。
八歲第一次見麵那年,自己就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唯一知道的,唯一會做的,就是越來越喜歡他。所以一直很努力的做配得上他的女人,隻為了能見到他如沐春風的笑。
對,隻是笑。
卻從不會為自己歎氣,蹙眉,傷神。以及那受傷的神情,她一刻都不曾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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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發了一個短片錦集,叫《花的名字》謹此,獻給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