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問了麼……
    祁伶接過酒杯，任築攸嵐替自己斟滿一杯，他將酒杯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醇香濃鬱，果然是一等一的好酒，隻不過這酒裏頭有穿腸之毒。
    雖然祁伶不知這酒裏的到底是什麼毒，不過以這常人聞不出的氣味來看，此毒就算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定能在一日之內讓人斃命。
    如果今天自己不說出自己的身份，嵐就準備將他給毒死麼？自己深深愛著的人，這一輩子終究是選擇了其他人麼？
    築攸嵐的情人，築攸嵐的千夙樓，築攸嵐的半個天下，在他眼裏，自己終究是個危險的異數啊……
    可就算是這樣，嵐為何要做得這樣決然？即使他決定拋棄自己，也不肯給自己一個安靜走開的機會。
    祁伶閉上眼睛，似是享受著酒香的熏陶，其實卻是忍不住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誰能知道他此時有多心痛。
    誰能來解他千百年的煎熬之苦。
    明明就是前世最難舍難分的戀人，今世卻是要親手將自己至於死地。
    雖然祁伶能一個人耐著寂寞苦苦追尋數百年，雖然他能強顏歡笑著看築攸嵐做任何事情，可是他必經是有心的。
    有心就知道什麼是悲哀，什麼是淒涼，什麼是辛酸，什麼是強烈到讓人窒息的愛。
    祁伶其實已經很累很累，幾百年的尋覓，幾百年不斷錯身而過，好不容易再見，卻是這樣令人傷心欲絕，仿佛是如洪水決堤一般洶湧澎湃的疲累困頓聚然湧現，那便是慢慢累積起來的心灰意冷。
    若這一世的築攸嵐不要自己，那麼他……也就此放棄吧。
    如此活著，便是不斷的受苦，那還不如選擇就此棄掉生命，轉世重生，喝一碗孟婆湯忘掉所有的樂，所有的苦，所有的愛，所有的情。
    祁伶一揚脖子，便要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卻在杯沿觸唇的一刹那被搶奪了過去。
    築攸嵐突然後悔了，自己的命也好，數萬兄弟的命也好，他也不想讓祁伶喝下蠱酒。
    “怎麼了？”祁伶睜開眼睛淡淡笑道。“這酒的味道很不錯啊。”
    “你……你已經喝了？”
    “我不能喝麼？”祁伶笑意更深，他隻是覺得若是喝下去了，那或許便是一種解脫，說罷，搶過築攸嵐手中的酒壇子，一飲而盡。
    因為酒很清醇，所以即使是索命的毒，也變得不難入口。
    築攸嵐愣愣地站在一邊，他應該是上前阻止的，然而不知為何，他的手腳卻不聽使喚，直至祁伶在自己麵前將酒飲得一滴不剩，他才猛然跳起來將祁伶手中得壇子打碎在地。
    築攸嵐看著祁伶從來都是帶笑的眸子，心中卻泛起一種很難描述的滋味，暖暖的好似深沉的眷戀，卻又苦澀的哽咽著胸中悶慌。
    “果真是好酒，嵐，這酒叫什麼名字？我好喜歡。”
    “西域的名酒，叫做‘囈恬’”築攸嵐告訴自己，這隻是蠱酒，隻要祁伶沒有叛離之心，蠱毒就隻是永遠在他的身體裏沉睡，況且憬離一定知道解蠱的方法，等自己見到憬離，就立刻讓他替祁伶解去蠱毒。
    可是，心中的抑鬱的不安卻越來越濃，甚至開始讓人隱隱有了一種泫然欲泣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