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盤扣一生第三章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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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1
回旅社路上,方繼業想著王副書記跟自己說的那一番話,總覺得王副書記話裏有話。王副書記說隻是對自己好奇,但說的有些話跟陳英雄在傳達室給留下的話是一致的,要自己這幾天不要去打攪陳英雄,不要到處亂跑,等陳英雄忙完了他會來找自己的,看來這陳英雄確實是有事情,而且還一定是很要緊的急事兒要去處理,並且陳英雄在走之前跟王副書記通了氣的。王副書記也是這麼說的,說中午的時候陳英雄找過他,還跟他說了事的。昨天在兒童福利院聽薛院長說話的口氣,她應該已經和王副書記結婚,今天王副書記也說昨晚上他去兒童福利院還見了薛院長。他們倆也應該在一起,兩人是老鄉,參加革命之前就在一個梆子戲班子裏,後來又一起參加革命隊伍,一起參加抗日和解放全中國的革命鬥爭,一起南下解放成都,這麼多的一切他們就應該在一起。薛院長說王副書記和陳英雄在一個辦公樓裏工作,陳英雄現在還一個人過日子,而且經常到他們家蹭飯喝酒,這樣看來王副書記夫妻倆和陳英雄之間的關係不錯。這也難怪,雖說陳英雄是陝北人,王副書記和薛院長是河南人,但人家大概齊都算是北方人,也都南下幹部。方繼業也離鄉背井在部隊裏呆了這麼些年了,最曉得在單純的革命隊伍裏也講究認個老鄉啥子的,但這個跟拉幫結派不是一回事兒啊,隻算是革命友情,大家離鄉背井在外幹革命工作也得謀生過日子不是,有個鄉音和鄉戀情結而已,但這也說明陳英雄和王副書記兩人關係不一般。不過王副書記似乎是在方繼業麵前極力掩蓋他們的這種關係,要不然王副書記咋會說陳大柱對自己興趣很大,很有想法,而他對自己隻是出於好奇而已,他曉得這些也僅限於跟陳英雄之間的私交,談不上工作層麵上的事情。這叫方繼業一聽就有此地無銀的嫌疑,那意思就是說他本人不參與陳英雄的想法、做法和事情,尤其是他說:“陳大柱說你聰明,一點也許你就會明白,我就先幫他點你一下。”這麼說來陳英雄和王副書記是想提點自己,那他們想提點自己啥子呢,他們又為啥子要提點自己呢?
這事就一直纏繞這方繼業,他回到旅社吃過飯,想起昨晚大師姐那事,心想也不曉得昨晚上大師姐到底回家沒有,現在她又咋樣了,於是就想去梵音寺店鋪那邊看看。就在他準備起身去梵音寺店鋪的時候,二師兄王子華來了,王子華一看見他就神秘地拉他到一邊說:“你跟我走。”
方繼業覺得二師兄王子華行色詭異,但礙於旅社裏人多不便過問,就跟著他出了旅社。兩人出來旅社,王子華仍舊拉他不鬆手往皇城禦河邊那頭走,他對王子華說:“你幹啥子拉我往那邊去幹啥子,那邊黑,連個路燈都沒有。”王子華說:“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啥子事情你說嘛,非要整得這麼神神秘秘地嗦?”
其實,這時候方繼業已經估計到可能事關大師姐,就著急地問二師兄王子華說:“是不是大師姐出事了?”二師兄王子華把他一直拉到皇城禦河邊才小聲跟他說:“大師姐是出事了,而且事情還不小呢。”方繼業問王子華說:“大師姐能出啥子事哦?”王子華說:“還能出啥子事,你是最近沒有看報紙和聽廣播啊,現在到處都在搞社會主義建設整風運動,各個單位也都在對整風運動中出現的那股歪風進行批判。我也搞不清是咋個的,前一段時間還在發動大家給社會主義建設提建議意見,不曉得是咋個的一下子風向就變了,說有的人借著給社會主義建設提意見反對社會主義和新中國,反對黨的政策……”方繼業心急如焚,沒心情聽王子華說這些,就衝王子華說:“哎呀,你不要給我說這些,你就說大師姐到底咋個了?”
王子華這才說大師姐昨晚一夜沒落屋,他今天一早就去報社找到了大師姐,才曉得大師姐因為寫了一篇新聞報道,其中就涉及到一些民主人士和無黨派人士對社會主義建設提建議意見的事情,當然有些建議意見不乏有些過於激烈和明感,最近整風運動深入進行,他們報社就把她的這篇新聞報道當成了靶子,說是有意在煽動對黨所領導的社會主義建設的不滿,是在借題發揮大事渲染,汙蔑黨的領導形象,這事已經在他們報社內部被批評了半個月,還說大師姐現在已經被列為言論右傾,昨晚上在報社被批鬥了整整一夜……
方繼業沒等王子華說完就搶著說:“咋個會是這樣呢?那她現在咋樣了呢?”王子華歎氣說:“還能咋樣,說是他們報社已經給她做了結論,言論右傾,不能再在報社工作,要下放到邊遠地區去勞動改造。”
方繼業急了,說:“不就是一篇新聞報道嗎,發表的時候也都應該是經過了審核的啊,那個現在就算到她一個身上呢?那不行,我得……我明天就去他們報社找他們領導幫她理論去!”
“你?你算個啥子,你剛從部隊上回來,現在地方上的事情你還一點都不清楚,你以為你是哪個嗦?我曉得了這個事情我都沒有辦法,當時腦殼就大了。我第一反應就是隻有找王副書記和陳英雄,我們最早的製衣社就是大師姐給解放軍軍管會牽線弄起來的,再說大師姐是原來製衣社和現在的華麗製衣廠老社長和老廠長的女兒,王副書記和陳局長他們是最清楚不過的,他們總得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吧,也許他們有啥子辦法……反正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王子華這麼說。
“對對對……你這樣做是對的,那他們兩個領導咋個說呢?”方繼業這麼說著,腦殼裏馬上一閃念今天下午王副書記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和說話時那個態度。王子華掏出紙煙來給了方繼業一支,點上煙後才說:“我先找陳局長人不在,我就馬上去找王副書記,王副書記的態度很冷淡,說這事不好辦,因為大師姐根本就不是他們區委管轄的人,還說現在反右傾是當下最重要的政治工作和態度,最後還說我這個華麗製衣廠的支部書記是不是政治立場有問題……”
“這個王副書記咋個這麼說話呢?不過今天下午我去見了他,看他那樣子不像是這麼無情無義不講道理的人啊,再說當初是大師姐領著王副書記和薛院長到我們旗袍店來見的師傅,那天我和大師兄都在場,看得真真切切地,那個時候大師姐和師傅對他們解放軍工作組好大的支持,王副書記肯定不會忘了的,你說的對,再咋個他們也得不看僧麵看佛麵,幫幫忙啊!”方繼業這麼說,心裏也是這麼想的。
王子華說:“站在我們師兄弟的角度是這樣看的,可是人家是區裏的幹部,又是區委副書記,人家說現在的政治風向和政治立場也是這樣的。哎!怪都怪我們大師姐這個人的性格直,我們都從小一起長大的還不曉得嗦,大不咧咧心裏有啥子就說啥子,你未必還不曉得嗦?老是糾纏鼓搗你……哎,現在不說這些。”
方繼業心急火燎,也不願意聽王子華說這些,就說:“那後來呢?他們未必就一點都不管啊!哦,當真話他們現在官都當大了,過河拆橋了嗦?那後來呢……”王子華說:“後來王副書記說我,你不是要找陳局長嗎?你再去他辦公室看看,也許現在他在辦公室了,我也就隻好去陳局長那兒碰碰運氣。我走的時候王副書記還跟我說,到了陳局長那裏不要說我找過他,更不要說我跟他說過大師姐的事情。”方繼業越聽心裏越來氣,說:“這個王副書記咋個是這樣子的人哦!”
後來王子華跟方繼業說,他找到陳英雄說大師姐的事情,人家陳英雄跟王副書記的態度迥然不同,不僅仔細聽了大師姐的情況和現在的處境,還記下了大師姐工作的具體單位和地址,最後跟王子華說:“你馬上去找到楊繼美,要她現在就回家裏待到哪都不要去,不要再去跟任何人爭論事情的對錯,也不要再去找他們的領導了,他們單位已經對她這樣結論了,再找也沒有用,反倒會加劇事情的演變。從現在起要她不要見任何外人,對外人也不要說啥子,保持沉默就是對她自己的最好保護,這是現在最最重要的,你馬上去找到她並把她弄回家。後麵的一切事情等他了解了情況再說……”聽到這裏方繼業才稍微鬆了口氣,心想總還是有好心明白人,同時對陳英雄也另眼相看。
方繼業又問王子華說:“那現在大師姐在家裏?”王子華說:“還能在那裏呢,現在她自己都有點怕了,我跟他說了陳英雄的態度和那些說法,她也隻有默認了。哦,還有陳局長要我見到了跟你再說一下,他說你工作分配的事情要你等幾天,他先把大師姐的這個事情了解清楚了,有個眉目後再找你,要你不急這一兩天。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方繼業說:“那我還是跟你去看看大師姐。”王子華有些不耐煩地說:“哎呀,你不要再在這中間添亂了,你還是一個人好好老實在旅社裏待到,人家陳英雄的意思也是這樣,叫你哪都不要去。你想啊,你之前的事情大師姐應該還放在心裏沒有過去,現在她又是這種情況,心裏麵肯定是難受得很,你這個時候過去是不是有點火上澆油的意思呢。我看你現在還是不過去的好,你回來的事情我都跟她說了,她也沒有說啥子,人家都好像是在有意回避啥子,你有何必呢!還是等一陣子再說,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看陳局長那邊有啥子辦法沒得,但願陳英雄這個好人做到底,能有個辦法幫到我們,幫到我們大師姐一回……”
方繼業想了想,覺得二師兄王子華說的在理,也就不再開腔了。
這天晚上方繼業又輾轉反側,躺在旅社的床上繼續想下午王副書記跟他說的那些話,又想二師兄王子華說王副書記跟他說的那些話和那個態度。方繼業心裏總覺得王副書記不應該是那樣的人,但二師兄王子華說的話也應該是假的,他相信二師兄王子華不會平白無故亂編瞎說。想來想去總想這裏麵一定是有啥子誤會,或者說有啥子緣由。因為方繼業覺得下午王副書記見他的時候,雖說看似有點官腔的樣子,但能從他話裏話外聽出他還是很關心自己的。要是這樣看的話王副書記很有可能是有意在給自己提醒現在的政治風向和形勢,要他多多的了解祖國的變化,要多看、多學和多了解祖國,並且要自己少說話不要亂說話。尤其還提醒自己說現在到處都在開展社會主義整風運動,在思想方麵深層次的問題上,他們當領導的都要通過一個學習過程來提高政治覺悟和認識,更可況你一個小年輕還剛從朝鮮歸國的部隊裏回來。
方繼業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因為王副書記說陳英雄今天中午找過他,然後才匆匆離開了區委機關,王副書記還說陳英雄跟他說的那些話是對的,陳英雄要做的也是對的!這麼說陳英雄和王副書記中午肯定是交換了意見和看法的,陳英雄匆匆離開區委機關要去做啥子事情王副書記應該是曉得的,並且認為是對的。這個時候方繼業心裏才反應過來,二師兄王子華說的一句話是對的,“站在我們師兄弟的角度是這樣看的,可是人家是區裏的幹部,又是區委副書記,人家說的現在的政治風向和政治立場也是這樣的。”這也就說明王副書記在他那個區委副書記位置上人家也就隻能這麼說,現在的政治風向和立場叫他在他那個位置也隻能那樣才勉為其難!
第二天上午,方繼業去了一趟人事局,問人家說自己的事情咋樣了,人家跟他說:“你前天前腳交了檔案,人家後腳就把你的檔案要走了。”方繼業心裏當然曉得自己的大概去向,但還是跟人家打聽說:“那是哪個單位提走了我的檔案,我下一步該咋辦呢?”人家這才跟他說:“是西城區人事局點名要了你的檔案,你身上還有你的複退轉業證件或者說你原來的其他證件嘛?”他說:“有有有……”人家說:“那你就憑你身上的那些證件去西城區人事局報到就可以了。”方繼業謝謝了人家,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又想起啥子,馬上又陪著笑跟人家說:“同誌,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們請示一下,我……我到部隊之前是……是個孤兒,沒有家現在回到成都也暫時沒有個住處,您看我能不能在你們那個旅社裏多住幾天,等接收我的單位……”接待他的那位同誌笑了,說:“咋不可以呢,像你這樣的情況我們更應該體諒和理解你,你就放心住那兒吧,要有啥子你就過來找我們。不過像你這種情況你的接收單位肯定要給你很好解決的,他們既然點名要了你,就應該好好待你的。”
他隨口說:“也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