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殷一行人換過馬車出了宮門，這事他們尋常做慣了的，外頭的百姓也見怪不怪，隻遠遠避開，當車馬離去，又繼續如常行動。
    沒一會兒馬車就停在了一座足有三層樓高的酒樓跟前，下得車來，幾人剛踏入酒樓，此間主人趕忙迎了過來：“還請幾位貴人止步，今日實在是對不住了，小人這間酒樓已被人包下，真是對不住。”
    衛康聞言冷笑：“對方出多少銀子包的？我們出雙倍便是。”
    說完眼神一個示意，便有侍從取了匣子遞給酒樓主人。
    那人卻不敢接，擺著手討饒：“還請貴人海涵，對不住，真是對不住。”
    蔣殷腳下立得穩穩，一點都沒有要移動的跡象，嘴裏卻閑閑道：“看來你衛三今日請我不得了。”
    衛康神色微變，瞧著洶湧的怒火就要朝這酒樓老板撲去，衛賢卻攔了他，開口時仍是一副從容溫和的樣子：“敢問是何人包下，你既為難，不若我們直接與主人交涉。”
    老板還未來得及回話，樓上就已經走下一位著青衫的公子。
    “幾位何故在樓下起爭執？我乃潁州常氏，不若上樓一敘？”那青衫公子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臉上也是帶著笑的，瞧著很是和氣。
    衛康和衛賢的視線不由齊齊朝蔣殷看去，當年朝廷由北都遷至大京，許多世家大族也跟著舉族遷徙，值此亂世，這些個世家大族大多豢養了數量眾多的兵士，加之擁百年積財，一路南下，日子且比之衛氏子弟還要舒坦得多。
    如今衛朝能定都大京，也有這些世家大族出錢出力的緣故。
    又有衛帝繼承了莊子無為而治的遺風，倒使得底下百姓隻知大京五大世家，卻不知衛帝了。
    當然，蔣二卻是一個例外，不說他的老子正扼守關乎一國之運的漢水，就是他這囂張跋扈的性子，也很難叫人不識得他。
    但蔣二與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們卻彷佛天生就不對盤，這或許又要牽扯到另一事上了，大將軍蔣方良初時不過一守門小吏，若沒有這亂世，蔣家縱撞破了腦袋也隻能得一個校尉的名頭罷了。
    可俗話說得好，時勢造英雄，便是守門小吏，如今也成了衛朝堅若磐石的守護神。
    不過積百年累世財富的世家大族們，連對衛帝後裔都有些看不大上的意味，又怎麼可能對蔣家這樣乍起不過三代的泥腿子擺出什麼殷勤來。
    蔣殷又是隨性慣了的，雙方撞到一起，自然相看生厭。
    又說這潁州常氏，當年乃是北地一大巨族，蠻夷鐵蹄入侵之時，也是潁州常氏最先獻出大半財富以援衛朝，後來隨著衛朝兵敗南下入大京，雖也跟著占了個五大世家之一的名頭，卻遠不如其他四家，這裏頭恐怕就有元氣大傷的緣故。
    蔣殷看不上世家大族，自然也包括了潁州常氏，雙方實在很難有什麼交往，畢竟圈子大不相同，世家大族大多抱團取暖，除非你也有一個傲人的祖宗，否則輕易融不進去。
    見是潁州常氏的人，衛賢已生出息事寧人的想法了，如今看來衛康也與他是一道的想法，隻是不知蔣二……這可真是，怎麼偏偏是今天，又怎麼偏偏撞到了潁州常氏的人呢。
    隻聽蔣殷玩味輕笑一聲，隨後當先踏樓而上：“正合我意。”
    衛康衛賢短暫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微起的波瀾，衛康手指痙攣一般突兀曲起，隨後若無其事地鬆開，他先於衛賢跟上了蔣殷，衛賢輕垂了頭，隨後也再次挺胸跟上。
    不得不說，衛氏子弟的筋骨，或許早在三十年前的漢水之畔，就已隨著衛孝允一並被碾碎了。
    堂堂帝裔，何其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