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乖，一手牽著何辰澤走路，一手握著包子在吃。
    走了一段忽的住了腳步，嘴裏還咬著半個包子，藍玻璃珠般的眼睛停留在一處。
    何辰澤走到一半被林澗拖住，本以為他走累了想俯身把他抱起來，結果對方退後半步，目光不移。
    何辰澤也便順著他看過去，看見遠方坐有一身穿道袍的算命先生，正笑意盈盈地朝向他們這邊揮手。
    林澗見對方招手，牽著何辰澤走過去，停在道士攤前。
    “二位可是有緣人。”
    那人道袍兜住清風，烏發摻白仙風道骨，坐在攤前撥動著手中銀盤。
    這攤子太高，林澗走進了就被攤下垂簾擋住，隻能墊著腳扒在邊緣。
    何辰澤不明白林澗怎麼就對這老頭感興趣了，站在不遠不近處冷冷看著那道士捧著個有指針的盤狀物忙來忙去。
    那指針最後停在辰字上，他便將銀盤側傾給何辰澤看。
    “何辰澤。”
    “什麼？”何辰澤麵色不善，垂在身旁的右手五指開始搓撚。
    “施主叫何辰澤，字萬疏。”先生看出他的不悅，縮縮脖子，將銀盤收入袖中，又指指旁邊的孩子說：“林澗。”
    何辰澤表情微動，情緒不明的一勾嘴角：“繼續。”
    “施主不盲，何故自掩雙目。”
    “何辰，是在下從公子心口聽到的聲音，這澤字，確是神賜。”
    何辰澤雖是沒再開口，但卻對這人的話上了心。
    自己所坐擁的天下澤泊，確是神賜。
    衣袍的袖口遮住了他搓動的五指，投下一片陰影。
    “而萬疏，是公子宿命。”道長最後字字停頓，如鑿錐敲。
    “林澗又是為何？”
    “鹿飲林中澗，此二字皆同公子有關。”
    何辰澤聽完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在沉默的那段時間道長冷汗已經爬滿了額頭。
    “你說的很對。”他咧嘴笑開，側邊利齒陰森森泛著光。
    話甫一落地，何辰澤便伸手解去了眼上白綢，用手背將林澗往前輕輕一推。
    小孩子身量矮，不及鋪子的台麵，擋住了全部視線。
    與此同時何辰澤五指利爪剜起，瞳底濃稠的墨綠攜著漫天殺氣剮向算命先生。
    “道長何必要淌這渾水？”腕部鱗片顯出，層層疊覆，指尖如刃逼在對方脖頸。
    對方整個人都崩到將要斷裂，驚懼道：“若真處亂世，無人能獨善其身，在下不過自保。”
    “哦？”何辰澤品行惡劣，這時倒也不慌不忙的開口，在殺虐中起了閑聊的興致。
    那道長眼睛看見對方頸側因殺氣而逼出的淺淡鱗片，死死閉眼半刻後勉強緩過勁來，盡量無視扣在自己脖子上的利爪，指指天空。
    “鬥轉星移，此消彼長。如今卻星象大亂，必會生靈塗炭。”
    “生靈塗炭又如何？”
    “呦嗬？”
    這邊何辰澤話才剛說問完，身後另一邊的鼓掌聲就響了起來，嗓音輕佻明快。
    “欸還真不是吹的，這神棍還說的挺在理。”
    何辰澤顯然是聽聲音認出來者，連看都不用看就感到頭疼。
    他鬆開鉗製道士的手，回過身一把將林澗攬到自己身後。
    小林澗有些怕生，揪著何辰澤的衣擺小心翼翼的從後麵探個腦袋。
    “他怎麼成這樣了？”
    新來這人周身珊瑚赤色，長發未束，勉強算是鬆鬆散散的挽了髻垂在後頭。
    渾身上下銀飾叮鈴啷當的，單手腕上就串了三個鐲子，腰上還綴著兩枚呤呤直響鈴鐺。
    他來時神情本來還是一貫的懶散模樣，但在看到何辰澤身後的林澗時表情驟然變換。一臉不可思議地指著他抖啊抖的問何辰澤。
    何辰澤一見到這人就心煩，紅豔的讓他在這初秋之時都能覺出燥熱來，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生出了一副冷色的金黃眸子，一遇光就收縮成紡錘狀，無端的撐出份狡黠來。
    “你怎麼來了？”何辰澤勉強撐出些遇見熟人的熱絡來，其實心裏已經開始想著怎麼趕他走了。
    “還能來幹什麼？會老情人啊。”
    對方笑的一臉狷狂，雙手向兩邊一攤，覺得他明知故問。
    “來，小澗過來讓夫君瞅瞅。”他蹲身而下，衝著林澗拍拍手示意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