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初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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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
暴喝聲不斷從冉錚身後傳來,冉錚腳下不住,扭頭粗瞧一眼,追趕他的大抵有五六人,皆是壯碩高大的男子。
想來劉太後當真是要取了我這廢太子的性命!
冉錚蹙眉,直衝鬧市人群中,掀翻水果擔子,抄起滾燙的包子就往後扔,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正巧,沿街旁一座府邸開了門,鳳冠霞帔的新娘嚷嚷著跑出來,雙手叉腰怒視追出來的白頭老翁:“我不嫁!爹爹好狠的心!讓女兒嫁給那命不久的病秧子!沒多時,女兒莫不是要守寡?我不嫁!女兒要嫁就嫁冉巍大人那樣驍勇英偉的男子!絕不是嫁個半條命的寄生蟲!”
“女兒,江家經營錢莊生意,富甲一方,定不會薄待你。若你不嫁,咱簫家恐怕……”
新娘知家父為難,啼哭不止。
白頭老翁又悲又苦,眼瞧著女兒哭花了妝容,可若真是應了她不嫁,受不到江家恩惠,全家人的日子也是沒法子過了。
老人咬牙,狠心扯著女兒的手腕回府。
而他們不知,天意自有安排——那病秧子的新娘已是自投羅網,就等著花轎來接。
“何人?!”新娘回閨房粉飾妝容,一開門,正瞧見床頭帷幔飄起,“快出來!不然本小姐喊人了!”
“別喊,別喊。”冉錚自帷幔後徐徐而出,垂眸低頭,像極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嬌羞女子。
新娘愣住。
冉錚似是料想出她的反應,嘴角噙笑。他是極聰敏的,方才在門外聽了幾句這簫家小姐的言辭,既是愛慕冉巍,亦不愛財,應是鋤強扶弱的女俠性子。那裝柔弱總是不會錯的。
隻是他未料到這蕭家小姐錯把他當成了女子,連連誇讚:“好美的姑娘!世間尤物!”
冉錚:“……”
該是應還是不應,他思慮片刻,將計就計罷了,便真有盈盈粉淚落下:“求小姐救救小女,我隻身一人來到鬆山縣,方才遇了流氓,慌亂之下逃入簫府……”
“無親無故?”簫小姐打斷冉錚的話,眼冒金光。
冉錚猶豫著點頭。
“走投無路?”
冉錚又點頭。
簫小姐像是中毒至深的人得了解藥,須叟恍惚後興奮不已。她脫掉鳳冠霞帔,又差人為冉錚描眉畫眼。
“小姐?”
“本小姐今日不僅救你,還為你尋得一處好人家。”
簫小姐欲替冉錚更衣,冉錚向後躲了幾分,雖說他瘦腰窄臀,四肢纖長,可畢竟是男子,若脫了外衣,定會被揭穿。
再者,方才俠女的定論已被冉錚就著空氣吃進肚子了,這蕭小姐恐怕是要讓他代嫁。若知他是男子,定會當即趕出府,那劉太後的狗腿子們可還在府外等著。
冉錚騎虎難下,眉宇間一抹愁容更添幾分風韻。
“唉,你放心,江家就是給那病秧子三少爺尋個衝喜新娘,是不是簫家小姐無妨。再者,若是追究起來,便讓我爹收你作義女。”簫小姐說出口又覺出此話不妥,再做補充,“那江家富可敵國,你嫁過去定是錦衣玉食,總比被流氓糟踐了好,是不是?”
冉錚頭疼……不是簫家還是江家的問題,是男女的問題!
簫小姐瞧著冉錚的臉讚歎不已,真是天助我也!這般絕貌無雙的人,便宜那病秧子了!
“快換衣裳吧,花轎快來了。對了,你往後就是簫興瑋。”
“星尾?”
“對。”
……
“三少奶奶,小仆名叫江忱。三少爺偶感風寒,身子不適,背您進府這事就由小仆代替。”
江忱是三少爺的伴讀書童,主仆二人關係親厚,由他代勞,旁人也挑不出紕漏。
隻是……冉錚掀開紅布的一角,瞥見江忱,這小孩十六七歲的模樣,又白又嫩,活脫一隻飄著奶香味的小籠包。
可這軟包子哪背的動成年男子,饒是冉錚身型像了女子,可骨量還是有的。
果不其然,江忱勉強背起冉錚剛走了兩步,腳下一個不穩,兩人雙雙摔了個仰麵朝天。
“哈哈哈!你這小廝,怎跟你家主子似的,病弱無力!”
“不許你說我家三少爺!”
江忱急的滿臉通紅,跳著腳要和看熱鬧的轎夫打架。而從地上狼狽起身的冉錚可不想在府門外多停留,若是被一直尾隨轎子的殺手們發現端倪可要遭殃了。
他擺好蓋頭,提起群掛,大步向府內走。
“啊啊啊啊!三少奶奶!!”江忱趕忙跟上,“等等我啊啊啊!”
冉錚大步流星往大廳走,突然,被誰人從身後扯住胳膊:“主子真是讓奴才好找啊。”
那人嗓音陰冷,宛如一把淬著毒的利刃刺入冉錚的心口。
是周煜年,冉錚曾經的摯友,如今的盛京副都統。
“讓周大人費心了。”冉錚掙紮不脫,暗中試探周煜年的氣力,“你可還記得那日,你領兵圍剿靜林園,我被毒箭活生生刺瞎一隻眼?”
果然!周煜年震驚不能,無意識鬆懈了手勁,冉錚察覺後立刻反應,扯下紅蓋頭,同時抬起膝蓋撞向周煜年兩腿間,周煜年吃痛躬身。群袂飛揚,一抹火紅嫁衣間閃現刺眼寒光,冉錚握住匕首刺入周煜年的胳膊。
“周煜年,你才瞎,你全家都是瞎子!”說罷,冉錚逃之夭夭。
隻餘下周煜年像發了瘋似的拔出臂上的匕首,目眥盡裂地瞪著冉錚的背影,仰天長嘯:“冉錚!我與你誓不兩立!”
冉錚嗤之以鼻,竭力逃命,不知不覺便踏入萬頃潔白中。
梨花園裏樹密花稠,一簇簇一層層,像滿天鋪開的雲錦,在和暖日光下,如雪如玉,純潔無暇。
疲於奔命的冉錚終能深吸一口氣,又長舒而出,將空氣中氤氳著的清甜梨花香藏進肺腑,似一口清酒,融於血液,流淌自在,滌蕩盡靈魂裏任一縷汙濁。
冉錚緩步前行,繞過最壯偉的一棵大梨樹後,他遇了他的救星。
冉錚呼吸一滯,趕忙帶上蓋頭。
隨後一雙銀絲線繡卷風圖樣的黑靴邁步到他眼前。冉錚一頓,向旁側移了一步,那人便跟一步,冉錚再移,那人則嗤笑出聲。
“是我,江挽風。簫小姐莫再躲我,可好?”
真是一把涼薄低柔的好嗓子。
如春日裏屋簷上漸漸融化的冰淩,融成水,滴落於石縫間的積水中,叮咚作響,未聽得對寒冬的滿腹抱怨,隻低吟於四月暖陽的深情思慕,溫柔的讓冉錚一顆心又酥又軟。
“簫小姐,不知我娘是否為難你?或是以江家財力威迫你?”江挽風說的不疾不徐,雖看不著紅巾下那人的神情,可見單薄身子一頓,他心中已有答案,“江某可命人送簫姑娘回府,承諾予簫家的事,亦會一件不落的兌現。不過眼下,簫小姐能否了我一樁心願?”
冉錚遲疑片刻,微微點頭。
江挽風輕笑,命江忱去向家嚴複命,取消婚約,想了想又添油加醋將罪過全攬在自己身上,仍是憂心,再三囑咐莫要為難簫家。
冉錚在一旁聽著,說好聽些江挽風這人寬厚仁慈,實則就是個自詡心善的濫好人。
梨花香縈繞鼻尖,冉錚開口問:“江公子有何心願?”
未得應答,冉錚隻聽見江挽風長舒了一口氣,而後冉錚蓋在眼前火紅蓋頭被款款輕輕的揭開,曦光從江挽風的身後擠入,為他贅上一層奪目的金光。
冉錚眯起眼又睜圓,出神的望著江挽風。
漸漸的江挽風的臉龐從模糊至清晰,那雙眼眸仿佛一泓清湖,泛著如玉般溫潤柔和的光澤,略乏血色的唇邊浮動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無端令冉錚倍感溫暖舒心。
而垂眸凝著冉錚的江挽風同樣屏住了呼吸。
他心道,凡人怎能生得這般好看,尤是這雙黑亮澄澈的桃花眼,凝眸時如波瀾不興的黑海,流盼則有星芒劃過夜空,閃爍出攝人心魄的璀璨光澤。
被盯著看久了,冉錚也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笑了笑,頰邊嵌出一對小梨渦,正此時,風動,也不知是那小梨渦釀出了梨花香,還是不遠處那顆負手而立望著兩人的舊梨樹動了心。
江挽風倏然調開目光,原比常人失了兩分血色的麵容此刻卻見紅暈渲染開來,先是點點櫻粉在麵頰,冉錚的笑聲鑽進江挽風的耳朵裏,這櫻花便是著了火,一路燒到江挽風的耳尖。
“你……你別笑了,你一笑,我,我……”清雅落拓的公子慌了神,轉身就要逃。
冉錚心思活絡,一個揚手,紅蓋頭飄落在江挽風頭上:“公子,莫不是對我……”
江挽風原以為會從那張嫣紅小嘴中聽到“初見傾心”的四個字,沒想美人嘴唇翕動,清朗嗓子吐出“見色起意”四字來。
江挽風在紅蓋頭下先是一愣,而後被逗笑出聲,原來這小娘子真是皮的很。他雙手摘下紅蓋頭,托在唇邊,輕輕親吻,低聲道:“謝謝你。”
這便是江挽風的心願——於舊梨樹下,掀開愛人的紅蓋頭,清淺落吻,誓言從此碧落黃泉,永不相離。
可他這般病骨支離的模樣,哪敢拖累了誰家的好姑娘。
“嗯?蕭姑娘,去哪?”
冉錚拉著江挽風的手腕往大廳疾走,聽得江挽風發問,氣勢洶洶的回頭,那小模樣可是囂張的不得了。
“就當是我見色起意吧,成親去。”